三天后,小庙小学迎来了98年的寒假期末考,孩子们个个是即紧张又兴奋,考完试就是寒假,迎着新年又有好吃的好玩的,又可以穿新衣带新帽,收压岁钱,玩摔炮放烟花,过完年还可以到七大姑八大姨家大吃一顿,简直是孩子们一年最期待的日子。
九十分钟的考试时间,一般王木木半个小时就能完成,然后闲着抠指甲玩,对于学习考试,她的心态一向挺好,会的题就做,不会的从不过分纠结,直接下一题,反正她知道,那些看不懂的题就算想破脑袋写上去,也是错的。
有的时候,王大江也挺佩服她,这孩子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学习不好,全班倒数而感到羞愧,一向都是该吃吃,该喝喝,打了骂了被小伙伴欺负了,转眼就能忘,也不知道这孩子真的是心地善良,还是缺心眼。
一个半小时后,食堂大爷慢悠悠的敲响松树上的铃,老师开始收卷,同学们老老实实的排着队把试卷交到讲台上,然后走出教室。
一出教室,小崽子们那层老实的皮终于掀掉,个个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发疯似的见人就扔,刚刚还处于一片宁静之中的校园瞬间被追逐打闹的笑声填满。
老师此刻也夹着试卷走出教室,他眼底盛着笑意,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咳了咳,摆出一张严肃脸,关照孩子们三天后来学校拿成绩单,并让他们早点回家。
孩子们立刻三五成群的簇在一起往家去,一路走走停停,看到谁家门口的水缸结了冰冻,一个个脚痒似的忍不住上去跺两脚,看到屋檐下长长的冰柱,又开始满地找砖头,想把它们砸下来充当武器。听到谁家的狗吠了两声,又闲不住的要去招逗一番。
几分钟回家的路,被他们走出了几十里的感觉。
王木木走到家门口时就闻到了屋里飘出来的狮子头香,王大江做的狮子头不吹嘘的讲,简直十里飘香,王木木的肚子在这时很应景的‘咕咕’叫了两声。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每次到家门口,不管大人在不在家,王木木总是会先扯着嗓子一起叫个遍,然后闷头冲回家。
可是今天和往常却不一样,王木木刚冲到屋里,她就发现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衣装得体的坐在他家的长凳上。
王木木刹住脚,好奇的看着这一男一女,他们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女的烫着王木木只有在电视上才看到过的波浪卷,衣着鲜艳,脚上的一双皮鞋油光锃亮,男的看起来也很气派,干干净净的一身,手里拿着一个DV,正对着她。
“木木,快叫人。”王大江提醒道:“叫外公外婆。”
王木木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成了自己的外公外婆,但还是很听话的喊了一声。
张树人和景慧英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他们是爸爸的舅舅舅妈。”王大江坐在灶边说:“外公外婆家在很远的城市,这次特意过来看看你和王晶的。”
王木木矜持的‘哦’了一声,她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比较拘谨,放下书包后蹲在了王大江身边,偷偷的打量他们。
外公张树人放下手里的Dv,他朝王木木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王木木扭头看了王大江一眼,有点不太想过去。
王大江却拍拍她肩膀说:“快过去,外公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王木木果断的去了。
王木木一蹭过去,张树人就把她前前后后看个遍,然后给出了观后感:“这孩子长的像大江,尤其这双眼睛,真亮,不近视吧?”
王大江朝灶洞里添了一把草回道:“不近视,也就那双眼睛漂亮。”
“嗯,这眼睛要是带眼镜就可惜了。”张树人把王木木拉着走到桌边,在桌子上拿了一个青色东西给她:“给你这个,好吃的。”
王木木看着他手里青色的长毛的像土豆的东西,惊奇的问:“这是什么?好吃吗?”
其实是个猕猴桃,普遍的水果,但对于在农村的王木木来说,她对水果的认知大概只有——苹果梨子香蕉葡萄桃子这种大众水果,像猕猴桃,在她未知的领域里已经称得上高端了。
“是猕猴桃。”张树人揉揉她的一头杂毛说:“把外面这层皮剥掉就可以吃了,你看这桌上还有很多好吃的,这是火龙果,这是香蕉片,这是紫薯干,都是给你的。”
实话实说,这是王木木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零食,她甚至都不太敢相信这些东西是这位自称‘外公’的人买给她的,王木木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王大江,她不敢随意拿人家东西,一个巴掌的记忆像个警钟,总会在这种充满诱惑的时候敲醒着她。
好在这次王大江没说什么,让她收起来慢慢吃,可以等到过完年王露来的时候给她分享点。
王木木高兴的答应了。
张树人夫妻今年打算留下来过年,他俩被安排住在王大江的房间里,而王大江在楼下随意搭了一张床,和张娟凑合着睡,王木木则因为零食,和张树人建立起了友谊,每天都屁颠颠的跟着他,看他拿个Dv拍鸡拍鸭拍鹅。
终于,王木木有天忍不住问张树人:“外公,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Dv。”张树人摆动着手里的镜头,半蹲下来,让王木木看:“你看,前面这个是镜头,对准什么就可以拍什么,然后按这个就会把拍的东西保存下来,在这里看。”
王木木觉得神奇极了,伸长脖子问:“真的吗?那这里面有没有好看东西。”
“有,等着,我放给你看。”
说着他就给王木木调出里面拍摄的视频。
张树人是个非常洒脱的人,他只有一个姐姐张小花,王木木听张小花说过,她和张树人俩相依为命。
那时张树人年纪不大,十六岁时去福建参军,由于人机灵,长的也不赖,颇得领导赏识最后留在了部队,之间在一次意外中受伤住了院,刚好认识了当时的护士景慧英。
景慧英祖籍山东,上面有三个哥哥,老大在上海当官,老二在部队当官,老三是商人,个个拉出来都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大字不识几个,但也因为哥哥们进了医院当了护士,没几年就升了护士长。
张树人何等精明,他穷过,知道自己这种被人唾弃过的孩子是没资格风花雪月的,虽说那时已经改革开放,但也知道想要被人瞧得起,就要出人头地。
当时的他心里就有了小算盘,他想要和景慧英结成夫妻,他不想回到小庙村,不想一辈子耕地喂猪,碌碌无为一辈子,所以他对景慧英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景慧英当时也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根本受得住张树人的追求,再者张树长的英俊,没过多久她就答应了。
两个结婚后,张树人也算是步步高升,后来还是选择退伍,出来做了生意,当然生意也风生水起,几十年的日子过的滋滋润润,五十岁过后他就退居,开始整天抱着个Dv和景慧英游山玩水,见什么好看好玩就拍什么。
王木木此刻看的稀奇,里面拍了很多视频,有动物园的,里面很多动物她都没有见到过,还有很多地方的风俗文化,名胜古迹,更有张树人拍每次上飞机下飞机的样子。
这些都是外面的世界,对于当时连小镇都没去过几次的王木木来说,这无疑是美好的,向往的。她也想去动物园,也想坐飞机,也想看看语文课本的描述的桂林山水是不是真的很美……
这些视频很快把王晶也吸引了过来,堂姐妹俩趴在奶奶房间的小方桌上看的津津有味,王文忠躺在床上扭过脑袋‘嗯嗯’两声,表示他也想要看。
王木木扭头看了看王文忠急切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捧起放在桌上的Dv,向王文忠走去。
“你干什么?”王晶不满的说。
王木木回:“爷爷要看,一起看。”
王晶有点不耐烦的说:“他话都说不清楚,能看懂什么。”
王木木不搭理她。
王晶见她不理自己,又开始不高兴了,上去要拉她,王木木大概对王晶的招数太了解了,捧着Dv一个侧身就躲开了她。后者一把没拉住,火上心头,站起来就推,王木木立刻被她推一个趔趄,手里的Dv摔了下去,屏幕瞬间就黑了。
姐妹均是一愣,王木木脑袋‘嗡’了一声,第一想法就是:“完了,要挨揍了。”
王晶一看,立刻推脱道:“跟我没关系,你自己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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