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花走了,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意外中……
王木木和张娟赶到医院时,还没来得及找抢救室就听见王晶的哭声,里面还掺着几句含糊不清的喊:“你们都不抢救一下吗?凭什么说我奶奶死了。你们快来抢救啊,都是什么狗屁庸医……”
“在这边。”张娟听到哭声牵着王木木走了过去。
已然深秋,医院门口种着一棵老槐树,王木木抬步走时,听见那颗老槐树在风中‘呜呜’作响,这让王木木想起了父亲死的那晚,也是这样的风声,像是为已故的人悲哀送行。
王木木和张娟到了病房门口,她看到了张小花,她还躺在担架上,担架被放在地上,地上潮湿阴冷,她就这么睡在地上,瞳孔放大,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
这一刻,王木木突然发现她的奶奶好瘦,将近两尺宽的担架装下她绰绰有余。
张小花闭着眼睛,她留着解放头,总喜欢用两个黑夹子夹住耳后头发,可现在她的头发乱了,脑后枕着一块黄色毛巾,毛巾被血迹浸透,看来受伤的地方是她的后脑。
王木木的心揪了起来,她觉得奶奶躺在那里真的好可怜,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单薄的秋衣,鞋子丢了一只…奶奶一辈子爱干净,临了临了,还死的那么不体面。
外面的风还在呼呼作响,王木木麻木的走过去蹲下来抓住张小花的手,她怕奶奶冷,奶奶最怕冷了,小时候奶奶最喜欢靠着她说,经常说,木木身上最暖和,小孩子就像个暖炉一样,扔池塘里还会‘噗呲’一响。
“奶奶…”王木木的声音一出来就成了哭腔,她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样奶奶才会醒,王晶蹲在她对面,双眼红肿的抓着张小花另一只手。
不一会儿,二姑赶了过来,刚到病房门口丧腔就出来了,不知为何,王木木现在特别排斥这样的声音,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王大海从村里赶了过来,他叫来了一辆拖拉机,一进病房就看到大家哭成一片,他拉起王彩丽说:“别急着哭,先把人拖回去,后面忙的事还多呢。”
村里也来了几个帮忙人,一下子全都涌进病房,他们拿出一根麻绳七手八脚的把张小花捆了起来,用两根扁担把她抬走…远远看去,像抬着口牲口上了拖拉机,把王木木看的心都要疼坏了。
王大海和王彩丽跟着拖拉机走了,其他人自己回村里,王木木和王晶站在一起下意识把手牵在了一起,两人从医院往回走,王晶说:“木木,我们以后就没有奶奶了,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是啊,上一分钟还在跟你说话的人,下一分钟就倒在了马路边,从此阴阳相隔,对于亲人来说,是最无法接受的。
王木木还想着以后能和奶奶一起生活,她还说等到下次发工资就给奶奶买一件像样衣服,可谁也想不到,她等不到了…甚至张小花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就这么遗憾的走了。
张小花走的突然,村里的人全都意想不到,唢呐丧服灵车厨子烧饭买烟买酒请八仙……事情多了一下就变的毫无头绪,王大海和王彩丽像个乱头苍蝇似的乱忙,金彩妹和村里与张小花要好的老太太赶了过来,开始指挥大家干什么。
百事和红事一样,都有许多习俗和规矩。
金彩妹说:“女儿请丧队,现在先把老太太洗干净了换寿衣,买点白布回来,孩子们要带孝,其他事慢慢来,会有人帮忙的。”
一个小时不到,本来冷冷清清的门口突然变得吵闹起来,王木木和王晶走到家后一直坐在张小花身边,张小花的子孙全都赶了回来,一瞬间屋内全是哭声。
王木木感到悲凉,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她而去,她开始想不明白,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的父亲,老实勤奋,为了家一辈子节省操劳,也从没做过任何坏事,可命运从没有善待过他,让他在癌症中活活疼死,留下了无尽的遗憾牵挂。
她的奶奶,普通农民,一生信佛,一直坚信善人有善报,她的要求并不多,只想儿孙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可她亲爱的佛主在她终于可以安享晚年的时候,用一辆摩托车把她送上了西天,好日子一天没过着。
如果说,人一辈子是苦难,那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三天后,张小花的骨灰盒送进了小庙村纪念堂,摆在王文忠旁边,半个多月前,她还在这里想儿子祈愿。半个月后她就跟儿子团聚了。
而张小花的一生,在一场兵荒马乱中结束。
王木木和王晶请了三天假,再回去的时候心里变得空落落。王彩华在张小花的枕头底下翻出了两千人民币,那些钱王木木知道,是奶奶努力存起来给她做嫁妆的,可她没说,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总觉得有点别的意思在内。
而王木木到了姑姑家后发了一场高烧,第二天起床她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房间都在她的眼底旋转,这是王木木有记忆以来第二次高烧,她没有声张,坚持去厂里上班。
路上王晶难过的说:“我还是很不习惯奶奶已经走了,以后饭也没人做,衣服也没人洗了,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王木木深有同感,她无精打采的对王晶说:“我有点头昏,好像发烧了。”
兴许是王木木状态真的不好,王晶瞥了她一眼,赶紧说:“那你快吃药,别传染给我了,难受。”
药,肯定是没有,就连药房在哪她都不知道。
王木木只知道工厂里有一家商店,里面零售面包茶叶蛋还有各种零食,当然也有那种清热解毒的牛黄解毒片,一块钱一包。
王木木身上没多少钱,她第一个月的工资已经一分不剩的交给了姑姑,口袋里的几十块钱是姑姑随手在她收钱的小锅里拿给她零花的,偶尔买个茶叶蛋差不多,感冒药可能还不够……
不过商店里又一块钱一包的牛黄,王木木想反正都是药,吃了总归有点用。
于是王木木去商店买了两包牛黄。三天后,她的烧确实退了,可却感冒了,扁桃腺发炎红肿,一张嘴完全发不出声,而她的牛黄解毒片没有任何效果,甚至上厕所时,王木木都能闻到尿里有一股浓浓的牛黄味。
而王彩华每天忙的要死,根本没注意到孩子已经感冒,况且王木木也不说,这几年无人关心的生活,已经让她习惯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先憋着,她一直觉得这种小事说出来就是麻烦了别人。
‘麻烦’这两个字并不是美好的词,王木木在姑姑家免费吃住,若还在她忙碌的时候还麻烦她就太不知趣了,所以王木木凭着自己惊人的忍耐力,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硬是把发烧感冒给拖好了。
二十天后,大家已经适应了张小花不在的日子,刚开始那种无法接受的沉痛感随着时间推移开始慢慢减淡。
这世上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感情是可以永垂不朽的留在人心中。
张小花死后二十一天,三七,张娟也去了,可家里没打算让王木木和王晶请假,姑姑让她俩好好上班,烧五七时回去就可以了。
两人没有异议,正常上了班,可两天后,王木木接到了张娟打来的电话,她的声音在电话里有点严肃,她说:“木木,我跟你说件事,你好好听着。”
王木木被张娟的语气唬住,不知所谓的‘嗯’了一声。
张娟说:“你奶奶赔偿款下来了,一共六万,你两个姑姑都说不要,但他们商议了一下,觉得你没有爸爸,愿意给你一万,不过这个钱她们现在不给你,说等你出嫁时给,你怎么看?”
又是钱,
王木木不知道张娟跟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对钱根本没有那么多渴望,而且这是奶奶的性命钱,她根本不想要。王木木立刻不舒服的说:“我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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