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品居修书？这儿如此吵闹，如何能修书？”
北陵川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北陵珂：“你故意的是吧？”
另一位文化人柳慎言知道北陵珂与北陵若交好，也铆足了劲儿地表现自己：“王姬若是愿意，可以看看我们新写的文章...”
“慎言，别让王姬头疼了。”北陵川道，“阿珂，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等北陵珂开口，凌傲霜便摇着扇子嘻嘻哈哈地上去了：“我与于归兄来此吃酒，恰巧碰上了王姬和家妹，于是便坐了一席。没想到，又这么巧，碰上了六殿下和柳参议，不如大家再坐下喝一杯？”
北陵川纨绔归纨绔，却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十分看不上整日流连烟花之地的凌傲霜，冷声道：“不必了，修书需要清净。”
凌傲霜热脸贴了冷屁股，也面不改色，仍旧笑着说：“那我们就先不打扰六殿下和柳参议了，告辞。”
北陵珂正想跟着他们一起走，就听见身后的北陵川说：“阿珂，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凌傲霜给了她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便同凌傲雪与周于归离开了，北陵珂转头问道：“何事？”
“进去再说。慎言，你先下去点菜。”
北陵川定的是一品居最好的包间，在最顶楼，隔音效果极好。桌椅都是上好的红木，擦得锃亮，还绘着精美的雕花。他素来有洁癖，也不知道这房间被打扫了几遍才敢请他这尊大佛进来。
北陵珂坐下，咂舌道：“啧啧啧，这么大的包间就你们俩，可真会享受。”
“还行吧。”
“你怎么不坐？”
“我等慎言把我的垫子拿上来再坐。”
“...”
他与阿若一母同胞，怎么人阿若就没这些坏毛病呢？
惯的，都是惯的。
“有话快说，明天我就得去朱雀军报道了，别耽误我度假。”
北陵川又皱起了眉头，自己好心要提醒她，还被嫌弃了，他这四姐可真没良心。于是他没好气地说：“我是要告诉你，少跟周于归往来。还有那登徒子凌傲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傲霜我理解。但为何不能同周于归来往？”
“他爹是户部尚书，反正你少跟他来往，省得沾一身铜臭味。”
北陵珂笑了，周大人虽然官拜户部尚书，但周府却是云出城最简朴的官员府邸了，甚至都比不上五品官员的宅子。她这弟弟若是肯屈尊去周府看一眼，也不至于有这样的误判了。
北陵川被北陵珂的笑搞得有些不耐烦；“我跟你说正事，你笑什么？”
“我笑做弟弟的竟然管起姐姐的交友来了。”
“我为何不能管？为师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北陵珂站了起来：“你再背诗我可走了。”
“这不是诗，是文章。阿珂，我送你的《颍川文集》你真该好好看看了。”
北陵珂转身，挥了挥手道：“再见。”
“等等。”
她转过头，看见北陵川立在梁柱旁边，低着头说：“阿珂，你状态不对。”
“昨晚我就发现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瞒着他的事可不止一件，但他同样不会对北陵珂毫无保留。
见她不语，北陵川继续说：“阿珂，你我不如小时候一般亲近了，是因为二哥吗？”
“我...”
北陵川打断了她，道：“我知道你与他是亲兄妹，可你、我和阿若，才是一起长大的，我不想和你生分了。”
北陵珂明知故问：“那你想做王吗？”
北陵川顿了顿，坚定地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文人毕生所求。我作为王子，自然是想的。”
他想做王，北陵琰也想做。可是王位只有一个，决定权也不在她北陵珂手里。
说实话，此刻亲耳听到北陵川想做王，她甚至有些感动。一开始，那些文官本大都看不上有百濮血脉的北陵川，武将们虽没那么多讲究，但却更支持白家后代北陵琰。可她这位六弟，心气极高，潜心修学，硬是以文采折服了一众文官，拥有了可与长子一争高下的资本。
“况且二哥为人，太过温和，非帝王之才。阿珂，我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有个判断。”
“我不知道。”北陵珂是真不知道，在她看来，二哥温润，六弟贤能，无论谁做王，都会是一位好王。
她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那你会害二哥吗？”
北陵川眼中浮现了丝丝寒意，道：“在权力斗争的漩涡，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我不管！”北陵珂突然有些激动，走上前去攥住他的衣袖：“你答应我，不论日后你们怎么争，也不能伤害二哥和三哥的性命！”
北陵川垂下眼眸，并没有立刻回答她。
北陵珂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道：“北陵川，回答我！”
这短短的六个字，听起来竟有些沙哑。
因为百濮血脉，北陵川的眼睛很深邃，此时的灯光正好给他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阴影，叫人看不透他眼中的情绪。他慢慢伸手将北陵珂的手拿了下来，说：“阿珂，我答应你，只要他们不先害我性命，我也绝不会伤害他们。”
得到北陵川的保证，并没有让她心里好受些。她看着他那被自己揉乱的领口，心中又升起了几分愧疚：也许，他本就没有想过要手足相残。
恰好这时，柳慎言回来了，他感受到了屋内的低气压，试探性地问道：“二位殿下可需要臣回避？”
“不用，”北陵珂觉得待在这屋子里有些呼吸困难，道：“我先告辞了。”说完，她便急急忙忙地冲出了房门。
北陵川理了理领口，望着门口暗暗想到：阿珂，你是否也会如此揪住二哥的衣领，求他不要害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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