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在跳河之后会讲什么故事?无非是以自己为主角来陈述她一生的不幸与坎坷,好叫听者伤心闻者潸泪,替她的命运道一句不公,然后以此得到安慰和劝导,自给自救,搬回一成生路。

又或是看破了红尘,与人分享濒临死门的感悟,最后再坚定信念,抬手潇洒一挥,为自己定制一个伟大而深远的未来目标。

不过这都说了是一般人。

眼前这个女孩不一般。她非但没有跟齐某人谈人生谈理想,也没表达自己对于河水温度与泡澡爽度的深刻解剖和认识。

她讲了个关于河神的神话故事。

事件匪夷所思的程度之高,齐冥非听得一脸懵逼,直到最后她总结说:

某某伟大的河神为了洗涤她最心爱的人类,专门化作人间洪湖河堤的清流,凡是心有尘垢,脑有魔障之人入了湖心,它便能为那人漂去此中念念,还原一个初时懵懂纯洁的本身。

河神信念之广大,其事迹流芳百世仍被推崇,故而一些有名江河的地心被誉为御静沉思之地。常年有游客慕名前来跳江揽胜,只为一睹河神风采。

虽然只见进不见出,人流却依然络绎不绝,心里不舒服就跑去跳一跳,什么事想不明了就进去游一圈,有的甚至留下不少人们口头相传的惊人传奇。

比如说没见着河神,反倒巧遇一条正在跃龙门的红色鲤鱼,那人就瞬间悟了杂□□种的道理,从此不爱美人只爱红鱼,培育出上万秧鱼苗子,发家致富,排上人间富豪榜第二名。

齐冥非&之雨流:……

他俩表示更懵逼了。

so,这孩子该不会信了这谣言跑河里找河神去了吧?而且那句“只见进不见出”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啊!什么河神,根本就是水鬼好吗。

所以你讲这个神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孩纸。

齐某人望她,带着点对她智商严重欠费的怜悯。

然鹅他想错了,女孩的重点显然不在河神,她对着齐冥非咧嘴笑了笑,开口:“据说见河神的仪式皆是庄重不可冒犯的,即便是一人进行也不能在不特殊情况下强行打断,旁人阻拦轻则浸水二十又五次,重则神罚处置,天打五雷轰二百五十次。绝不姑息。”

旁人and旁喵:“……”

祖宗,你这么隐晦地控诉在下手段暴力真的可以的。

你这绝对是泯灭我一身见义勇为的英雄气概。真当在下不知道你在胡诌吗?什么雷才会劈出神一般的二百五?还有,你刚才跳水的姿势哪里庄重了!?僵尸跳都是美化版的我跟你讲。

齐冥非嘴角险些抽搐,拼着强大的意志力才将一派激动压制住,并像看智障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孩。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唤回她飘飞的理智。

女孩欣然勾唇,没在意他这种无理的行为,人类都是视觉动物,被好看的仙人看着总归是愉悦的。

尽管这个人打扰了她思考人生,还冷酷的把自己摔在地上……

黑眸状似无意地瞟向他身后,女孩歪歪脑袋,托腮道:“其实你也不是故意的,不知者无罪,我大可原谅你这次。只不过……”她认真望着齐冥非:“你要陪我把仪式做完,将功抵罪。”白嫩的手轻轻搭在某人的肩膀。

齐冥非眉尖一颤,冷静地把她爪子扒下来,凤眼眯起:“你想让我陪你一起死?”你是不是傻,普通人类在水里能呼吸吗!

“死?怎么会,我是那样的人吗?”女孩难以置信。转而很快变回原先的笑容,天真无邪地说:“我们试试就知道了。”

她素手一伸,以两人皆未看清的速度拎起齐冥非,身形倏地跃出,带着一人一猫就如箭一般噗地射向河底。水波四溅,平静的河面掀起阵阵荡漾。

岸边几根败柳纤枝乱舞,一道青色身影蓦然闪现,站的位置,正巧是两人方才坐下的草地。

桂琊琅凝着河面散开的涟漪,眉头紧皱。

以他的修为,竟看不出那家伙的境界,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来不及细思,他快速结印分出一个半身,然后整个人猛地扎进水里,向河心游去。

刚入水便被冰凉的压力包裹,两人下沉的很快,幸亏齐冥非的身体结实,不然就这重如千斤的水压还不得把他压得吐血?许是做惯了正常人,他本能的闭住气,仍是被女孩粗暴的降速硬生生灌进几口河水。

结果他发现自己可以在水里自由呼吸……

哎,这叼炸天的能力。

长发在水流的浮动下,朝四周四散,似一抹染墨。衣袍也浸了水,身体好像被什么束缚着,滞涩感传遍四肢百骸。眼睛里凉凉划过寒水,齐冥非不舒服地半眯起来。

旁边的女孩见此,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指尖在他眼前轻轻一扫,就把那股清凉掸去了。

河底不如想象中那样昏暗,从上有微光渗入,透过一些鱼类和嶙石在底面照射出奇形怪状的光斑。流水清澈,往头顶看,能清楚望见蓝天白云,以及河岸晃成几道曲线的柳树。一条小巧的鱼苗擦着手背游过,足下终于沾到了油绿藻苔铺成的泥地。

齐冥非看到前面数丛长相奇异的荧光花,有些惊诧。

在河面看的时候可没见着河底有什么东西,大部分光线都来自这些花,想来应该一目了然才是。他转首望向女孩,疑惑渐深。

“你不是普通人。”忽然听到她这么说,齐冥非揶揄一声,回答:“你也是。”水中也能开口说话,河定然不是普通的河了。

他和之雨流对视一眼,特无奈。

看吧,一听故事绝对会发生事故哒!这是要被河妖次掉的节奏啊。么事,在一切还没开撕之前都要淡定!就当到河里洗个澡好了,嗯。

齐冥非打定主意,就见女孩轻笑,然后放开他的手兀自躺了下去,背后适时出现一把二大爷似的躺椅,还是加绒版的!

齐某人跟某兽的嘴角同时一颤。

卧槽,这是什么技能!

看起来非常之值得参考学习啊。

他刚崩坏的亮出星星眼,那女孩又唰地变出两把太阳椅,手一伸,示意他们坐下。

他俩站着沉默一会儿。

果断躺了。

随后女孩若无其事地摸出几个方盘放在手边,上面摆有几个白花花的饭团,再拿了一杯白底蓝纹的茶壶和三只同色茶杯,倒好热茶(卧槽!你是怎么做到在水里倒茶的!)。紧接着就变出一只半人高的纯色抱枕!想了想,她将抱枕随手丢开,把中间躺椅上的某兽抱起来,然后收回那张椅子,脚一踢,把自己那张挪到齐某人旁边,躺好。

全程观望的两个:…………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无从吐起。

齐冥非盯着那坨捏得坑坑洼洼的米饭,再看看女孩,那货一脸风轻云淡,还对他笑,抓了个饭团递给他。

“……”我现在只想知道古代有吃手抓饭的习俗没。

没有我就要掀桌了。

听到来自面上有什么破碎的声响,齐冥非镇定地接过米饭,捏在手里,扭头不看她。别问他饭在水里为什么不会散开,其实他内心一度怀疑,自己穿了个假的世界……

然后两人就着仰望天空的姿势,继续关于河神…啊不,是关于思考人生的探讨。

“你知道吗,我来河里不是为了见河神,因为河神早就变成水中的清流了,怎么可能看见他庐山真面目。”她啃了口饭团,继续说:“我啊,只有在这里才能冷静下来,去想一想明天的事。说不定明天就要走了,可是好多东西都必须放下。”

齐冥非一怔。心下隐隐有个猜测,却不忍细想,只怕又会是个感伤的悲欢离合。

女孩面色平静,语气淡淡,但让人有种道不出的落寞:“我本是个无情人,放下一件事物对我来说很简单,简单得就像这样。”她抛开手中的饭团,那白坨随着水流滚出去很远。

接着便是转折之处。

她抬首四十五度望天,无悲无喜地吐出两字:“可是……”

一人一猫竖起耳朵,严阵以待。

“可是,我放得下,却不能让其他人放下。明明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他们总要搞得天翻地覆,遗忘而已,我坚信时间可以冲刷一切记忆。但偏偏他们不愿选择遗忘,要将所有的事一遍一遍回忆起来,好叫我难做决定。可惜,他们不知所做的都是白功……”她轻轻按住心口的位置,嫣然一笑:“没有心的人,拿什么挽回呢。”

见两人听得迷茫,她嚼了嚼口中的米饭,直截了当地说:“这件事说起来繁琐,我懒得给你们讲了。你们可能不信,他们凶起来后果很严重。严重到我都要害怕的地步。所以啊,我才在这里想办法,怎么让他们放下屠刀和长剑,别搞得要跟毁灭世界似的。我可担当不起。”

“……”结果说了半天你在说什么。

什么事情严重到要毁灭世界?你该不会搞了事情,人家要拿着证据和欠条来追杀你吧?你所谓的心是良心吗!?还有,边吃东西边说出这种有歧义的话真的一点可信度都没有——by脑补帝齐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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