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压低身子向后着力,发出沉闷的呼嚎,毛发倒竖似刺猬。
墨倾柔眼看它要纵身跃起,掩面躲避,却听见一声尖利的惨叫,恶犬并没有扑上来。
她一抬头,一个蓝袍长发的仙门弟子握着一柄尚未出鞘的剑,将恶犬猛然拍飞——那可怜的癞皮狗就跟一张纸似的粘在墙上,又松松垮垮地掉了下来,“嗷呜”一声晕了过去。
墨倾柔愣在原地,还没从舍身饲犬的惶恐里逃出来,就看见眼前这人朝自己缓缓走来,将佩剑抱在怀中,故意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区区一条狗,有什么好怕的?”
墨倾柔仔细回忆起方才发生的事,眼底骤然泛起泪光,未等云清净再嘲讽几句,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太凶了……我就是害怕嘛……”
云清净:“???“
“喂喂喂……”云清净没想到女孩子翻脸比翻书还快,让他一下子落得个束手无策,只能放低姿态道,“你、你别哭啊!我又没有凶你!”
“可是你也很凶……”墨倾柔不停伸手揩去眼角的泪,一抽一抽地说。
“你拿狗跟我比?!”云清净一声低斥,墨倾柔不敢再哭出声,越发弱小可怜又无助。
云清净心里骂骂咧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干脆将佩剑扔到她怀里:“哎!你一剑砍死我吧!别再哭了!”
墨倾柔止住了抽泣,怯生生地抱起剑来,瞧见铁剑上镌刻的云纹,又惊又喜,忙问:“阁下可是仙门子弟,从不归山灵荡峰来?”
云清净:“……”
方才还狂风骤雨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雨过天晴了……
云清净故意清了清嗓子,端着架子道:“哼,算你有点见识。”
“原来如此,瞧我方才……真是让人笑话了,”墨倾柔心中甚慰,艰难地拨动轮椅往前,将佩剑双手奉上,“我自小对求仙问道一说颇感兴趣,翻阅了不少古籍,听闻不归山乃是世间灵气最为充沛之地,诸峰人才辈出,灵荡峰便是其中最潇洒旷达的一脉,以云纹为征,今日有缘见识到门下弟子风采,也不枉走这一遭。”
云清净听得一愣一愣,犹豫地接过剑来。
这墨家人还挺古怪,分明是将门世家,族人当有金戈铁马、不惜血溅三尺也要取敌人首级的气魄,可眼前这玄衣女子与“铁骨铮铮”四字毫不相干,之前手持金令、镇退官兵的事成了昙花一现,几乎教人怀疑这墨家人是不是抱错了孩子。
月色渐浓,像是撕开了最初的朦胧,让清冷透了进来。
云清净想起《千诀录》的事,本想改日抽空,现在既然遇上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省得夜长梦多。
“……你既是墨家人,那认识墨洄么?”云清净简单地自我介绍后,就这么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
墨倾柔平静的手忽然震颤起来,熟悉的名字像是一把利刃,刺痛了她。
“墨洄……是我爹。”
云清净没想到世事竟能如此凑巧,一时心花怒放:“是这样的,灵荡峰曾在二十多年前将一本叫做《千诀录》的书赠予你爹,现在我急需此书打开回家的路,所以你告诉我你爹在哪儿,我……”
“他已经死了。”
墨倾柔惋惜地抬头看着云清净,又黯然重复了一遍,云清净的心瞬间跌落谷底,脸色逐寸冷却下来:“什……什么时候的事?”
墨倾柔看向满地冷凝的月光,喃喃道:“十年前,东原墨府的军师阁不慎走水,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我爹就在阁内,没能及时逃出,和整座军师阁一同……化为了灰烬。”
云清净闻言怔愣,发觉自己什么安慰的话也不会说。
墨倾柔反倒平静,稍显愧疚道:“抱歉,云兄,没能帮到你。”
云清净心不在焉地摆摆手,竟没想到这存书人已去世十年之久,此后他该如何大海捞针?
“不过……”墨倾柔摩挲着扶手,倏地想起什么,云清净匆忙投去殷切的目光,只听她道,“你说的这本《千诀录》我确有印象,那年依稀是个秋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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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原素有“风景甲天下”的美誉,然而堂堂将门府邸——墨府,却只是一座方方正正、毫无美感的大宅子,唯有后院一棵银杏树能谈得上有春夏秋冬的痕迹。
稍懂附庸风雅的家族都懂得往门廊画柱上刻诗绘画,以彰格调,偏偏墨府是个故作正经的,就跟里面供着的老爷子一样顽固不化,除了满眼的“忠”就剩下满地的“义”,仆人还得认识十来样兵器才能入府伺候。
涯月推着年幼的墨倾柔到庭院散心,途径军师阁,听见里面的墨老将军一声暴喝,转头就有一群臊眉耷眼的弟弟们和叔叔们被赶了出来,跪在门口,各自头上顶着一盆水。
倾柔见惯不怪,只是顺带清点了人数,转头对涯月欣喜道:“今日没有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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