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被众人围困住的叶沉鱼皱眉站着,若是平常她被人围住,要么杀了拦路的人,要么从上方越过便是。

只是这次……叶沉鱼的目光落在她身前的妇人身上。

这是一个大约三十余岁的女人,从她起伏的动作间能督见枯瘦憔悴的面容,合在在胸前的双手上布满老茧和裂口,满是日夜劳作、饱经风霜的痕迹。粗麻的衣服上被划了无数道口子,沾满了灰尘和血污。她身侧跪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也懵懵懂懂地在磕头。

叶沉鱼的视线在她们身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没有往前走。

高文斌带着几个亲兵过来,避开跪伏在地上的人群,恭敬地对叶沉鱼一拱手:“多亏姑娘出手,才能保住渔阳。此番恩情,高某没齿难忘。”

他说得情真意切,若没有叶沉鱼,今日渔阳不知要有多少百姓惨死在兴家军之手。

叶沉鱼轻轻摇了摇头:“顺手而为。”若非兴家军正撞上来,她也不会出刀。

高文斌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大恩不言谢,他记着就好,相信这些难民和渔阳的百姓也都会记得。只可惜如今渔阳刚刚历劫,还未休整,不能好好答谢叶姑娘。

叶沉鱼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记得自己的车夫,问道:“你说的车夫,能带我去找了吗?”

高文斌正想着要如何安顿叶沉鱼,闻言一愣。刚刚打完一场仗,他险些把车夫这件事忘记了。

“我那位朋友就在北城,待我安顿好百姓就带姑娘去寻。”

高文斌说罢,就带着亲兵把跪在街上的百姓一一劝走,又命人把没有住处的人安顿好。

因为战事和饥荒,百姓或死或逃,渔阳县内留下了不少空屋子,现下刚好用得上。

天很快黑了下来,街上燃起一支支火把。渔阳的守军借着火光,在街上来来往往。远处城门处两队士兵用麻绳固定住城门,喊着口号将城门一点点拉起来。

长街正中央此时支起了一口大锅,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粥,米香顺着夜风被送过来。

虽说要先安顿好百姓,高文斌也没忘记安置好叶沉鱼几人。马车附近被清理出来,升起了篝火,干枯树枝在火光中噼啪作响。

叶轩坐在火堆旁,身下是马车的软垫,懒洋洋地几乎睡了过去。他旁边的谢群怔怔地看着跳动的火焰,好一会儿,他才把手放在火焰上方,感受着多日以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他是一个没长成的孩子,在许多难民眼中,他都可以成为一件货物。所以他只敢远远地缀在人群后面,夜晚找高大的树木歇息,已经很多天没有敢生火取暖,或是吃上一顿热食。

这种温暖甚至让他觉得自己足够安全,可以放松地睡去。谢群这样想着,偷眼看向一侧的少女。

叶沉鱼侧身坐在火堆旁,仔细地用细布擦拭着手中的刀刃。如雪的锋刃映着火光,少女的眉眼清冷无比。

不似此世中人,谢群脑子里猛然冒出这样的一个想法来。他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去,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纵使真的是神女,看见他设陷阱害人,也不会护佑他吧?手指尖轻轻刮着衣边,他得活下去,谢群想,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前来送饭的亲兵也在看着这一幕,竟有些不敢上前,总觉得会惊扰了仙人一般——神女大人没什么架子,却莫名让人不敢接近。

与高文斌不同,他们对叶沉鱼是来护佑渔阳的神女深信不疑。在这样混乱的世道中,或许只有信仰才能带给人们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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