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照例谢过众臣和后宫各嫔妃,年龄稍小的公主藏不住事,隐忍许久还是露出些忿忿,怨父皇只疼明阳一个人。
从明禧宫走到庆殿,所有人带笑恭贺一番。呈礼,回礼,开宴,歌舞,最后是位份高的总要先走。
李慕算了算流程,觉得多少过了一半,也能稍稍安心了。
三品下的官员只带了妻女,甚少有带嫡子来的。三品上的就不一般了,李慕一眼瞥过去,重臣身边总要坐着一个十八/九的少年。
都像前朝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各有风姿,争奇斗艳。
可她不在意,眸子溜过人的脸再溜进夜里,自然注意不到那些高门子弟眼里的失望。
在后梁,明阳公主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公主身份,而是一族至少四十年的金尊玉贵。
娶了她,那就是在皇帝跟前挂了牌。虽说本朝驸马不担实权,但有明阳公主作为依傍,皇帝念着父女之情,驸马一族都会得到恩泽。
可依照皇帝对她的宠爱,怕是非大族出身的人不会纳入驸马人选中。
明阳公主性子疲懒,平日里贵女们给她发了帖子也不出现。三品下的官员自觉无福,今日便是重臣嫡子露面的好时机。
他们想着争取明阳公主驸马之位,皇帝和皇后焉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皇帝细细打量过在座的少年人,贵则贵矣,又兼了大族养出来的气韵,君子六艺自不消说,他们哪一样都是拿得出手的。
他偏头跟皇后耳语了几句,而皇后的头面坠饰都未曾晃动一下,明显是未点头。他们都是顶好的夫君人选,随便一个放在闺阁女眷中都是要遭横枪的。
皇后的眼垂下来,盯着眼前的酒杯,隐隐透出不满。他们好虽好,但是用来配她的女儿,还是要差上一大截。
皇后侧身看着李慕,顿时又是温情的了,这更让她决心要为李慕寻一个绝艳无双的好人物。她的女儿,值得最好的。
李慕吃了两杯酒便身姿歪斜,醉酒到谈不上,只是想借着醉酒的名头松散一下筋骨,她在这已端了一个时辰的架子,骨头都快僵掉,马上要支棱出来。
一旁伺候着的隐冬看出她家公主的懈怠,上前轻声唤:“公主。”
李慕眯着眼嗯一声。
隐冬:“公主再忍一忍,奴婢看着时间快该奏乐了。”
李慕轻叹了一声,有些怀念自己以前说走就走的日子。
以往开宴她只能吃到上半场,饮两杯酒便借口不胜酒力退下了。皇帝惯着她,看破也不说,一般情况下也就挥手叫她走,还时常让大太监陪轿送到明禧宫。
奈何今天是为她做宴,想走也抹不开脸,李慕就只能在这继续端着嫡公主的礼。
应她的意,该奏乐了。李慕百无聊赖地饮着酒,左右无事,她也只能多喝几杯,也算借酒浇愁了。
人上来了,李慕却连头都未曾抬,等弦一铮,声音灌到耳里,她猛然抬头看去——
是孟和。
许是要衬今天的喜气儿,他穿了一身繁复的袍,神情淡漠,似刚刚落下九天,一闪朦胧眼看过去,仿若有光。
普通公子哥儿的头发到腰,孟和的要更长一些,拿发带规整束起来。
他头发黑得像老乌翅,就是李慕几年前养的一只黑鸟儿,浑身乌黑,叫太阳光一照,竟是隐隐发蓝。
李慕喜欢它喜欢得不行,一日三餐亲手喂养,后来不知怎的,鸟死了,僵成一根棍棍不会动弹。李慕哭惨了,鼻尖拧得通红。从那以后,她也不曾再见过那样好看的黑。
孟和低着眼,手不是女子一样的暖白,而是薄冰的透,指尖一拨便带出泠泠琮琮。琴声偏低,应该是浑厚的,可他弹出来却清,偶尔高亢一下,像凤鸣。
李慕想到这不禁笑了,有谁听过凤鸣?且从他的琴声中寻出些影子来。若是以前想不出凤鸣是何声,今天便有耳福了。
庆典内只有他的奏乐声。
孟和的手越拨越快,李慕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十次醉酒中,只有这次是真的。
怨他的琴声太沉人,像是硬生生扯着心,连着五脏六腑都一起酥在里头。
曲子结尾狠狠铮了一声,堂下听琴的只觉一股激荡从眉间窜上去,头发都炸起来。
他们从沉沦中猛然回神,琴弦犹在抖,孟和的手却已收了。那笼在长袖中的手,是刚刚编制幻境的罪魁祸首。
“好!!不愧是号称天下第一琴师的孟和!”皇帝的笑声在胸臆间回荡,众臣也顺着一起夸赞起来。
“谢陛下。”孟和起身谢恩。
“此曲名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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