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林建成三年有余,柳承言来这里却不到十次,他不想见它,却又不敢拆了它。

他不许除外人进来,仿佛这里就是净华寺的那片梨林,就是那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地方…

席间官盖云集、觥筹交错,柳承言难得喝了些酒,脚将将踏入梨林,远见亭中独坐一人,悉心维护的地方被人闯进,就像是心爱的东西被人玷污一般,有些东西从心间开始攀援而出,让他作呕。

愤怒滋味跃上心头,他竟觉得有些陌生,柳承言知道自己很不对劲,强行压住心绪,低头拾起盘中多出的那枚棋子。

裴文熙真的醉了,嘴里念叨着什么,连他是谁都认不得。

他蹲在湖畔,柳承言就站在身侧,透过漾起的水花,裴文熙的神情、动作……像极了女孩儿的影子。

可…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柳承言怀疑,自己是不是也醉了…

裴文熙身形不稳,倚倒在他腿上,柳承言皱了下眉,见他深吸一口气,积压在心里的谎言、自卑、小心…那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管:“我老实告诉你,我是左…”

砰,水花四溅,裴文熙被人踹进水里,凉水淹没头顶,他忙浮出水面,有些醒神,看清岸上的人,裴文熙以为还在醉酒,又往水里埋了一阵,浮出水面,脑子一片清明…

岸上人勾起唇角,寒声道:“裴将军清醒了?”

他差点…就说漏了嘴,裴文熙忆起片刻前的轻浮举止,恨不能盾水逃去,奈何湖泊只这一片,不能通向府外。

他扑腾着往岸边游去,伤口又冷又疼,裴文熙才发现,从园子接口处起,这里被柳承言修成了另一个…净华寺梨林。

有了上次自作多情的例子,他再不敢,将这样浩大的工程,轻易安在自己头上。

柳承言往凉亭走去,不忘调笑道:“裴将军即便想要清醒,也不用往湖泊里跳,大可吩咐下人打盆清水…”

裴文熙脚步仍有虚浮,但他可以断定,自己是被人踹下水,这里除了柳承言还有谁?

他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紧随其后,柳承言停住脚步:“裴将军既清醒了,承言就不强留将军了。”

裴文熙听出逐客之意,可这样出去,实在有伤大雅:“下官冒昧,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借柳侍郎衣衫一套,在下改日奉还。”

月落树梢,四五促织结伴相鸣,柳承言略微回首,没了方才的烦躁,打趣笑道:“将军能认出来下官是谁了?”

裴文熙微微躬身致歉:“是下官酒后失态,方才多有得罪,望侍郎见谅。”

柳承言抬脚踏上凉亭,意味深长笑道:“裴将军难道不知谣言猛如虎,一人言以虚多人议成实吗?”

裴文熙斟酌半天,参不透其中奥秘,只得又躬身请教:“侍郎这是何意?”

柳承言在分辨这话有几分真假,裴文熙俨然一无所知模样,他没有答话,微笑着指了间禅房,让裴文熙去换衣裳。

檀木香桌上放着一身雪白长袍,柳承言还是保持着一样的习惯,喜欢穿白色的衣杉,唇间挂着浅浅的微笑,现在的他…却变得都快不认识了,以前裴文熙总觉得哪种笑是温暖的。

可现在…柳承言笑意似乎不达眼底,凭空生出一种清冷之态。

他解下衣衫,拿出袖间布巾垫在肩头,拢上袍子,整个人清爽很多,衣服大出许多,他往上卷起袖子,唯一难受的,就是发捎还滴着水,沾上血迹的衣物被外袍裹成包袱,又拧干湿透了的丝巾,系在脖间。

柳承言坐在亭中,目光没有离开棋盘,像是在想什么东西入了神,裴文熙走至身前,他都未曾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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