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人群，看了一眼在原地发呆的顾澈，顾莳叹了口气。
她回想起小时候与顾澈的初见。
第一次进老宅的顾澈，一个人在窗边坐了一个下午，手里捧着叔本华的《附录与省略》，嘴里则念叨着“生活摇荡如钟摆，于痛苦与无聊间徘徊”，“人的生命一定是某种错误”，“人只有变得超脱和顺从，才能平和地接受生活的感觉”
……
注视了他一个下午，她想，这个小孩子真是要完。
如此拿腔拿调的虚无主义，她也是第一次见，恨不能扔给他一套马克思全集让他换换脑子。
后来见得次数多了起来，她开始问他：“你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他的回答是什么来着，清高而孤远地看了她一眼：“只有平凡才是人生的答案。”
.......差点让她唱出声来。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身边有人尖叫。她被人群推攘着，逐渐远离了顾澈所在的地方。
人群中不时传来问询 ：“出结果了吗？”
过了两三分钟，一浪一浪的尖叫声直逼她的耳膜。
人群加速涌动起来，被扔上天的旗子，还有从天而降、铺天盖地的细碎亮片。
顾莳趔趄了一下，随后有一双手扶住了她。
在欢呼声中，顾莳转身，对上了一双温润而清透的眼眸，和刀劈斧凿的一张带着轻微的岁月痕迹的脸。
对着他的笑容，顾莳想，或许年轻一点，他未必有如此的味道，这些所有的痕迹大概都是时光沉淀下来醇厚的宝藏。
她再次重复了两人见面时必备的问候：“威尔，好久不见。”
威尔将她拉到身前：“你一个人来的？”
“不，还有我弟弟。”顾莳充满兴味地打量着他的头巾，T恤上的标语，还有手里的旗子。
威尔留意到她的注视，正准备开口，一颗花花绿绿的脑袋凑过来，女人的脸上纹着彩绘：“唔，他和我一起来的，小姑娘。”
女人大约五十多岁，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焕发出生机和活力的意味。
威尔提醒女人注意脚下，一边介绍道：“我的母亲，泰丝。”
泰丝似乎对顾莳很感兴趣的样子，但是鉴于此时的庆祝更加重要，她示意两人继续交谈，又加入了狂欢的队伍中。
威尔护着她，等待广场的人群逐渐向街道转移。
“所以你是被强行拉来凑热闹的吗？”顾莳仰头看他，在如此氛围中，不得不拔高音量，“和我弟弟一样？”
威尔没有回答，问她：“你呢，参观？”
顾莳注意到两人的身高差，发现她的额头只能够到威尔的下巴，仰头实在太过费力，遂转过身，正色道：“我是精神股东。”
威尔失笑：“和你一样。”
“唔。”在那么一瞬间，顾莳的目光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发现相比自己的体型，他不仅比自己高，还很健壮。刚刚贴着他的胸膛时，能感受到遒劲有力的肌肉。
脑子里飞过凌乱的思绪，威尔已经拉着她避让到广场的一个角落。
人群已经自动开启了全城大□□庆祝的模式。此时，整个城市未免有万人空巷之感。
她四处张望着，没有看到顾澈的身影，拨通了他的电话，得知他已回到酒店，放下心来。
等待了一会，顾莳和威尔追着人潮的尾巴，在一条街上找到了一家目前仍在营业的咖啡馆，坐了下来。
长舒了一口气，听着手持礼炮和喇叭的声响，脸上流露出羡慕和感叹：“果然是年轻人。”
威尔听着她的话，觉得很有意思：“那我和你......是老年人？”
顾莳看了看他丝毫没有因为拥挤而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联想到自己，打理起发型：“不，只有我。”
“你可比我小了将近十岁。”威尔摇头，觉得她的理念不太靠谱。
“无论从生理状态和心理状态上，”顾莳趴在自己的手提包上，“我都不配被称为年轻人。”
她懒散着骨头，揉着酸疼的腰，长吁短叹。一部分是真心实意的感叹，另一部分是为了反衬甲方爸爸的年轻有为。
突然她坐起来：“这么说，我可以养老退休了。”
她的脑海中开始浮想起美好的退休时光，甚至想到了在地中海区域的小岛买艘游艇。
一句话打断了她所有的遐想：“你的公司还在尼罗河死亡指数的榜单上。”
顾莳顿时像被一只手指被掀翻在沙滩上的海龟，挣扎着四肢，打消了所有奔向大海和自由的念头。
狂欢持续了几个小时，人潮才有逐步衰减的迹象。
在此期间，顾莳百无聊赖地登陆了最后礼赞。三个小时的试玩下来，她觉得自己的投资还是花得很值。一旁的威尔忙着处理一些邮件，听着她的评价，偶尔点头表示赞同。
在耗尽今天所有的体力以后，顾莳被迫下线。收起手机，向威尔提议共进晚餐。
两人挑了一家河岸边的餐馆，顾莳将自己想吃的I国特色美食点了个遍，再将菜单递给威尔。
落日的余晖逐渐收尾，傍晚的微风带起了粼粼的波光。看着石桥上的人来来去去，顾莳叹了口气。
正在浏览菜单的威尔抬眼看她，想起毫无交流的下午，开口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顾莳愣了一瞬，头脑里闪过这些天看过的风景，在犄角旮旯里捡拾着仅存的记忆。
这是商谈合作的晚餐吗？看着威尔认真倾听的姿势，她感叹道他的正经。
整理了一下思绪，她开口道：”目前，LF的自营商品已经顺利打开了局面，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进一步的宣传，打造一个独立的品牌形象。线下门店的转型过程还算顺利，美妆区的客流量超出预期。相比线下完善的美妆试用和上妆服务，线上的功能还是太过贫乏，毕竟仅仅知道自己的肤色和持妆效果，还是不能让顾客下定决心购买，因为他们不确定真实上脸的感受。“
威尔对她的看法表示了赞同，但还是指出：”你要知道，线上体验的丰富和线下的美妆服务区是有一定替代性的。“
”你说得没错，现在服务区刚刚设立，大众存在一定的新鲜度，致使人流量远远超出了服务供给能力。但是线下的体验毕竟耗时，对于普通大众来说并不是非常友好。”说到这里，她将提包里的小册子掏了出来。
威尔看到由A4缩减为B5的图册，挑了挑眉。
“有备无患嘛，”顾莳接着道，“所以我的下一步计划是让Smart开发VR平台，用于发布LF独立设计的虚拟美妆教程，同时开放让其他用户自由上传自己作品的渠道。”
“V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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