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慕容月的生母,不得不提前十五年前梁邯的旧事。慕容月如今可谓是凭一己之力游说控制了疾宸帝救出了慕容叹,这离慕容叹的谋局又更近了一步。

十五年前,霜天的慕容清雪与北骧王宇文贺雪乃一对璧人,无人不羡。疾宸帝宇文贺翊即位后为巩固王权,便以镇守北荒为由将宇文贺雪逐出帝都屠尤。王府虽立于北荒,但府中有一盛景极美——便是春日海棠,昼若穹火,夜似花海。

只因慕容清雪眼眸中生着海棠花印,这便是宇文贺雪为慕容清雪栽下的满府海棠。

慕容叹本是慕容家二公子,慕容清雪虽与慕容叹的父亲慕容集势如水火,但与慕容叹在天宫栈一同长大,情同姐弟。他也是独一个与慕容清雪一样,眼底生着海棠花印的人。恰年少,彼时慕容叹韬略过人,虽已被疾宸帝委以相国之位却还未上任,听闻慕容清雪要随夫去北荒,便想同她一道去历一番风物。

慕容叹一日在王府之中闲坐,春日微阳下显得他玉骨生白,一侧头将脖颈拉的极长,细细观着这一院海棠。

慕容叹生着一双粉珀眼眸,眸中海棠熠熠,俊逸分明,身着淡绿衣衫,一身上下的素淡之风更衬得眼眸直击心房,如这荒原之上的一府海棠,格外美好。

他倚座在廊前柱下,执一本崭新的兵书,将一只腿翘在长廊之上。见这春日海棠的花势甚如云如火,便将兵书暂放,不羁吟道:“万里岁华云似火...”

王府之中微风拂起,穿梭于回廊内外,还未吟出下句,只听背后突然有人接到:“棠花深处见斐然。”

慕容叹闻声转头一看——

一位生的极好看的白发少年立于花墙之前,海棠之中的少年生的也是清朗如玉,一双淡漠微黄的凤眼让人一眼难忘,随意束着马尾,不过发丝银白,倒是少见。

慕容叹轻轻一笑,心想这少年所接当真是嘴甜,硬将吟物变为了喻人。

白发少年的凤眼直视着这绿衣公子,未挪开视线,或是有些惊艳,看着慕容叹的粉珀眼眸,自言身份道:“在下白无疆,是近日被咱们王爷捡回府的。”

素绿衣衫的人起身,轻轻笑道:“慕容叹。”

片片海棠云火般缭绕,白发少年看着眼前这一比自己高出半头如琢如磨的公子

似是,凡心大动…

白无疆幼年因北荒战乱流离失所,终日以偷窃为生,北骧王被遣到此后先将军营驻扎在河岸,白无疆见已夜深人静便想去偷摸点东西,想必这新来的军营中物资良多。

夜里军中除了帐外高架的火,无一点光亮,不料惊动了驻军,这些新来的驻军个个很是警醒,他拔腿便跑,几十人紧跟在后拦截,眼看这和泥鳅一样的毛贼就要逃脱,前方一着金甲虎头肩的男子对晚夜长空射出一箭将他击倒,本以为这下要疼的求爷爷告奶奶,没想到箭前端是插了沙包的,并没有刺穿他的腿骨。

抬头一看,这男子威风凛凛,气宇轩扬,正是处理完事务回营的北骧王宇文贺雪。

宇文贺雪虽常年征战沙场,但仍怀一颗仁慈之心,那张高傲的脸见了白无疆并未浮现不悦,反倒勒住马绳,弯腰伸出手臂将他扶起,白无疆便是这样被宇文贺雪带回了王府之中。

白无疆少年时虽无多大能耐,但好生□□日后必是一员猛将,大有可为。此后,他便在王府忠心耿耿追随宇文贺雪。

慕容叹与白无疆在王府相识后常常过招论剑,谈兵论道。白无疆狡猾多计,有时竟让慕容叹也抓不住。

月挂长夜,府中满楼阁皆是棠花。高谈或切磋,自是少不了美酒作伴。二人常从王府中拿几坛子“海棠春酒”同饮,此酒乃慕容清雪闲时与下人们一同所酿,每当宇文贺雪凯旋,她便将此花酿拿出以庆宇文贺雪归来。

王府中那因常年缺水而枯萎的老树、有缺口和蚂蚁的青石桌、失修的镂花窗下,皆是二人饮酒之处,银发少年与这粉珀公子无一夜不畅,无一事不谈。

所谓谈笑风生,大抵是如此。

有一日白无疆过时许久未到,虽春岁已晚,夏意初上,但北荒的夜色仍是凄凉。

慕容叹寻人四处皆无,夜风疾疾,慕容叹一骑到军中问询,方知近日有山匪杀人闹事,白无疆今日与十个驻军去剿山匪,至今未还。

慕容叹独一人上了陨龙山,脸上再无平日的静好,山岗寂静,风沙猎猎,只见一地处奇势的草寨扎于山崖上,慕容叹将马儿拴好便只身前去寨中...

未等守门山匪来问,他已神色凛凛,冷漠严肃,拔出伏佞立即斩下了两个守门山匪的头颅,一路剿杀山匪众多,可谓是一人杀出了一条血路!

纵然技压群雄,身上也有几处刀伤。

慕容叹手执这滴血的宝剑,见寨中唯余一处似是休整过的大木屋,走上前去一脚气力踹开木门!

借寨中火光倾倒,慕容叹海棠粉眸被映的光波微漾,见白无疆满身是伤被吊绑在柱上,他催使伏佞用极强的内力刺穿山匪头子心口——山匪头子血溅当场…

白无疆被死死绑在柱上,可见之处皆是处处淤青,血迹斑斑,半睁着眼却已道不出话来,想必随他上山的人定是中伏身亡了,慕容叹将麻绳砍断,一把接住了发软的白无疆。

他将白无疆放在马上,自己则座在他身后以己身躯将他护起...

黄沙席卷的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之气,白发少年似乎感觉到这咆哮的风声与颠簸马蹄中,背后有一丝暖意...

第二日慕容叹与王爷一家人如常在堂上用晚膳,彼时慕容月还是一个小孩童,模样乖巧...

可谓海棠花下,一晌天伦,连这北荒的黄昏都被衬的如此融洽,堂间阵阵欢声笑语...

宇文贺雪道:“师弟,听闻你昨夜一人端了匪窝,我今日方回,无疆伤势如何?”

慕容叹放下手中木筷道:“解决几个乌合之众倒是不成问题,王爷放心,无疆不久便会苏醒。”

慕容清雪在一旁逗着慕容月,未插二人谈话。用完膳慕容叹起身正欲去看看白无疆,年幼的慕容月一步一步跑来捏住慕容叹衣角道:“哥哥你今夜不给我讲故事教我打坏人啦?”

慕容叹转过头蹲下身来,捏着慕容月的肉脸温柔道:“哥哥今晚有事,陪不了棠儿了。你多日未见你父亲,今日便让他陪陪你,好吗?”

慕容月微微点头,向慕容叹挥挥小手,一袭淡绿身影便轻轻离去了...

白无疆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傍晚,睁眼见四周昏暗,便披着衣服出了房门,刚踏出脚,只见慕容叹仍一如往常靠在对面的长廊上,一手握着兵书,一手拿着海棠春酒自饮。

白无疆看见他不禁微微将嘴角扬起,走上前来欲拿他手中的海棠酒,慕容叹将手往后一收,仍目不转睛看着手中兵书道:“新伤累累,不易饮酒。”

白无疆一改平日滑头,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看着满院棠花道:“多谢你昨晚救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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