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四年十月,我请旨前往边关驰援,最终与阿星里应外合,大败叛军,经过半年的清剿,叛军已尽数溃散,而我军也决定在边关休整,阿星却是执意住进了朔北的一处破败院落。

十一月下了好大一场雪,我和阿星坐在屋中温着酒,谈起了从前的一些往事。

阿星端着白瓷酒杯立在屋檐下,看着庭院中纷纷扬扬的雪,道:“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吗?”

我自然是不知,不过看的出来,他对这个庭院有着别样的情感。

“这里原来的主人姓唐。”阿星出了声。

姓唐?我恍然想起前朝有位唐将军驻守在朔北,而侯府的那位清姨娘便是唐家的大小姐。义父不许我和阿星去琉璃阁,我自然也是没见过这位清姨娘几面,不过有件事情我却印象深刻。

那时阿星一岁多些,刚学会了跑,便整日在花园里撒欢地跑跳着,可有一日这位清姨娘却突然冲进花园抱住了阿星,嘴里还不住地呢喃着“我的儿子,我的宝贝……”。

几个嬷嬷看到她这副疯癫的样子自是吓坏了,只是她把阿星抱的很紧,嬷嬷们怕伤了小世子,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义父下朝后却是强硬地把阿星夺了过来,还下令把清姨娘关在琉璃阁,那是我第一次见义父发那么大的火。

后来,新皇登基,唐家覆灭,义父去琉璃阁看了她一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便传来了她自尽的消息。

“我阿娘从小也是在这里长大的……”阿星又接着道。他背着身,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这语气却是有些感伤。

义父从来都没有和我们谈起过阿娘的身世,这估计又是阿星自己查的吧。

“你说,义父这会儿在京城干什么呢?”我不愿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倒是把话锋一转。

“还能干什么,肯定又在侍弄他的那群小狐狸呗。”阿星转过身,冲着我无奈一笑,我亦是忍俊不禁。

朝中大臣都知道,这穆侯爷不慕富贵,不近女色,却是对养小狐狸上了心。

“我还记得当年有个郡主一心想当我后娘,整日找着借口来我们侯府晃悠,有一次她说喜欢这小狐狸,阿爹却是一脸嫌弃地呵斥她把手拿开。”

“当时阿爹说什么来着?”

阿星静了下来,费力冥想,我却是替他说了出来:“义父说,你喜不喜欢我的狐狸不重要,我的狐狸不喜欢你这才重要。”

“对对对,这是这句话……”阿星笑得前仰后合。

阿娘离开的第三年,天启皇帝登基,义父作为首辅权倾朝野,再加上侯府后院女眷稀缺,这就平添了不少桃花。

不过新皇登基,义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阿娘的牌位以正妻的身份摆进了祠堂,他似乎也并没有再续弦的打算,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那些名媛小姐,甚至把同僚们硬塞进来的美人赶去做了杂役。

但这也似乎没有打压到她们攀权附贵的心,她们倒是在阿星身上打起了主意,连带着我也收到了不少礼物。

“你还笑,你当年可是收了人家不少礼物呢。”

阿星却是玩世不恭地猛饮一口酒,道:“反正我阿爹又不会娶她,送上门的礼物嘛,不要白不要。”

其实那位郡主也送过我一些东西的,有一次她问我喜欢吃什么,我说糖炒栗子,结果她第二天买了好大一袋子栗子。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对我来说,真正好吃的不是糖炒栗子,而是那年冬天阿娘给的糖炒栗子。

而对于阿星来说,也是如此,重要的不是礼物,而是送礼物的那个人。

阿星的一岁生辰,义父并没有给他过,只是为他穿上了一只虎头鞋。那虎头鞋很精致,只不过只有一只。

第二年生辰,秀姑姑偷偷塞给阿星一只竹蜻蜓。

第三年生辰是个小木马,第四年是只风筝,第五年是对银镯子。到了第六年,阿星便会自己找秀姑姑讨要礼物了,每次拿到礼物,他都爱不释手地高兴半天。

第七年的礼物是只毛笔,一向贪玩的阿星竟然正襟危坐地坐在书房练了一天的字。第八年是个小木弓,阿星拿着那把弓在院子里练了很久,直到把手勒出了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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