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你总算回来了。”苏子钦踩着软塌下轿,门房之人远远的就迎了过来,“左相大人今日早早下了朝回来,不知为何有些生气,您一会儿请安可得规矩些。”

“嗯。”苏子钦微微点头,又整理了下衣襟才继续往正厅走去。

“给母亲请安。”苏子钦拂袖作揖,未听见让他起身,便保持着身形不动。

“这两日下学晚了些,可是夫子留堂了?”苏相的声音不紧不慢,言语中却透露着一丝严厉。苏子钦心想,大概是自己逃学的事情被发现了。的确,今日本就是翰林院林阁老的课,林阁老虽已经退居国子监教学,但是母亲甚敬她的声名,两人私下也往来甚好。

“今日馆学,儿身体忽然有些不适,就早早向夫子请了假。”

“哦?既然早早请了假,为何现在才归?”苏相语气稍稍加重,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杯底碰上木桌发出了沉闷的一声。

听出母亲的质问,苏子钦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本想早先回来,但是儿当时身体实在不适,便自去四皇子的偏殿歇了歇,竟是不小心睡着了。”

不慌不忙,倒是连谎话也能说得如此真诚,这个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有了这番心思。苏家世代为人忠正,到了她这一代虽然位及左相,但族内却人丁凋零,自己膝下也仅有苏子钦一子。这世道男子本就活的艰难些,钦儿多几分心机也许是件好事。

想到如此,苏相内心又是一阵纠结,一是叹息钦儿的父亲去世太早,无人教管,二是叹息苏家后继无人,朝堂紊乱。今日女皇以游马厩为由,敲打了那些赈灾的官员们,但是卫国几百年基业,以虫养虫,怕是蛇鼠一窝之人更多,加之战乱、旱灾,未来之路艰难啊!

“罢了,今日你是不小心睡着了也好,还是去了别的地方也行。你错了便是错了,年纪轻轻,心性不定,家中那几本佛经你便抄个五遍,静静心吧!”也不作多说,苏相起身就向书房走去,刚迈出一步后,又转身加了一句,“既然你身体不适,那这几日就在家休息。”

听到这,苏子钦眼眸沉了沉,几日不能入宫,她怕是一会儿就忘了自己。

“儿,明白。”待苏相走远,苏子钦才缓缓起身,抄佛经那便抄吧,几日不见而已。

翻开佛经,一句“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印入眼帘,苏子钦的指尖轻轻拂过之纸张,舌尖轻声念出这句话来,眼前忽的开始浮现今晨躲在草垛中的情景,那人的汗香透过指缝传来,阵阵沁人心脾,黝黑的眼眸总是时不时地闪现着灵动的光芒,紧张的模样像是一只仓惶的小鹿,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那样近,纵然上辈子赤裸相依时,也没有适才那样的亲密之感。

靠的越近,就越想得到她。她是那样的喜爱黑风,那样轻柔的抚慰它,甚至光是看到黑风就会不自觉地微笑。苏子钦知道的,姜黎就是那般的人,如果她喜欢上什么,那就是全心全意的喜欢,同样如果她厌恶什么,那就是完完全全的恶心。

幸好,他重生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辈子的执念太深,看着姜黎在自己的怀中没了呼吸,他胁迫黄泉寺的主持无岸大师画了符咒,违逆天命将阿黎的魂魄留下。

“施主,天命不可违,你何必如此?”

“我只是想要她等一等我。”

“即便如此,你们来世也不一定能为夫妻。”

“传言说,黄泉寺位于黄泉之上,寺内有秘传的因果之法,可改命?”

无岸大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人各有命,无法可改。”

“那如果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也不可吗?”苏子钦眼眶通红,着了魔似的狂笑起来。“我想让她活,她不愿活。我想让她爱我,她不愿爱我。这命所定,就是让我爱而不得,凄惨一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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