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竹筐很沉,上面盖着草甸子,高战孝兴奋的将草甸子打开,里面有土豆、洋葱、大白萝卜一些蔬菜,还有小葱与咸菜,最绝的是几个银片子,银锁的模样,高战孝说是这些都是用银元打的,算不得纯银子,但是也值点钱,最后在筐子底部摸出几个手电筒来。
“收音机没有,不过手电筒倒有几个,全都不亮了,不是灯泡的事儿,他们试过了,两块糖一个换的,俺想着不行就当废铁卖也成!”高战孝说道。
余安却高兴那些蔬菜,她正想着要葱呢,这就来了,还有这土豆与洋葱,她在余家村都没见过。
“这土豆以后你再换些,这洋葱要点种子!”余安说道,“这咸菜、葱、萝卜都要,咱们哪天试着去在镇子里出个摊儿!”余安看了一下换来的东西,出一次摊差不多,毕竟第一天干,不知道有多少人买,少挣点存货。
“出啥摊?”高战孝一愣。
“朝天锅,简单的很,就是需要个铁皮炉子!”余安盘算了一下,这饼可以早晨的时候擀好,萝卜丝与土豆丝也可以炒好,就是这汤要热,如果有个铁皮炉子就好了,可以拎着到处走!
高战孝除去换了这些东西还剩下二十块钱,余安十分的满意,给了高战孝十元。
“舅舅,你先拿着这些,以后再赚了钱,咱们再平分!”余安说道。
“哪里能平分,这糖都是你做的,主意也是你出的,俺就是跑个腿,哪里要这么多,五元,五元就行了!”高战孝赶紧说道。
五块钱已经是他在村子里干一个月的工分了!
“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余安说道。
“可惜就我自己,背东西背的少,今日那老廖没去,俺打听了一下,说是让公安给抓了,让人给告了!”高战孝一边揉着酸疼的手臂一边说道,“听说之前这几个村子在路上被劫,都跟老廖有关呢,俺就想着,上次的事情也是不是老廖干的?”
余安本想打算去公安局一趟,亲自告了老廖,那欧阳霖却说他会出面,想起之前她会欠他一个大人情,难道就是这件事情?
余安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八九不离十!”高战孝愤恨道,“这个老廖,乡里乡亲的,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真是惹人恨,不过他倒霉了,听说正严打呢,这拦路抢劫可是大罪,说是要判十几年呢!”
余安扬眉,十几年?老廖也算是倒霉的了,也是活该!
高战孝实在是累了,说了一会儿话,也就躺在树荫下,枕着个木头墩子,竟然睡了过去。
余安掂了掂那竹筐,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高战孝就这样背着走了至少二十多里地,也实在是太辛苦了!
若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余安再次想道。
因为是麦收正忙的时候,余老二与高秀娥是不回来吃饭的,村里的孩子放学之后都要去给家长送饭。
余安将骨头汤盛放在一个大碗里,用饼卷好萝卜丝,又放上咸菜与葱段等,想着余斐学习忙,余鱼儿又提不动这骨头汤,她将锅里的火灭了之后,给两人摆好了饭桌,也就提着竹筐去给余老二与高秀娥送饭。
余安提着那竹筐上了大堤,出了村,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大队的地头上,这会儿大家刚休息,余安是一个到的。
“哟,这不是你家二妮子么,脑袋好了?”有人调侃着余老二。
余老二嗯了一声,与高秀娥一起,上前迎了余安。
“爹,娘,吃饭了!”余安将竹筐放下来,拿出一块油布来铺在地上,先拿出放在盘子里的几个卷好的饼,又端出大骨头汤来,放上小碗跟勺子。
那骨头汤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油花,混着青青的葱花,一看就很有食欲。
余安还特地拿了两块大骨头在碗里,等余老二喝完汤就能啃骨头,吃点肉。
“哪里来的萝卜?”余老二干了一上午的活计是真的饿了,咬了一口饼,原以为只是饼,却想不到里面还有馅儿,他一愣问道。
“舅舅用糖换的!”余安小声说道,眨眨眼睛。
高秀娥则先喝了一口汤,那油花花的大骨头汤带着热气下了肚子,全身心一下子就熨帖了,又解乏又解馋。
余老二也跟着喝了一口,余老二喝汤的声音格外的大,跐溜呲溜的响,引得那些翘首以盼等着来送饭的村人们,肚子越发的饿的咕咕叫起来。
终于,陆陆续续的有孩子来送饭,不过就算是在麦收这样农忙的季节,大家都尽力的吃的好一点,也不过是玉米饼子就咸菜,但凡有个鸡蛋什么的,那就已经是了不得的稀罕。
那些人的饭食比起余老二家的来,自然就没法子瞧了,尤其到了最后,余老二与高秀娥两人竟然坐在地头上啃起了大骨头,那跐溜呲溜吸骨髓的声音馋的人抓肝挠肺的!
这会儿余老三的媳妇王秀梅正与余老大的媳妇李翠兰坐在不远处啃着玉米饼子,看着余老二两口子那大口吃肉的模样,忍不住瞪了前来送饭的张凤兰一眼,“就只会呼饼子,呼饼子,你都呼了半个月的饼子了,就不能改点花样?”
张凤兰这会儿心里正委屈着呢,余家几个孩子,余建国二十岁了,算是整劳力,算工分,那余爱国在复习考大学,那余国庆八岁,总能送饭来吧,这李翠兰偏生的不让,非要让她提前下工回家做,做好了送来,说到底还不是欺负她好说话!
如今她缺了工分给余家一家人做饭,还嫌弃做的不好招来埋怨!
张凤兰低声嘟囔了一句,“改花样,家里也得有啊,家里除了棒子面就是地瓜,一点白面还要留着过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谁家不是这样?”
张凤兰说的倒是实情,尤其是到了这个时候,新小麦还没有分,大家都没有白面,有个玉米饼子吃就算是好的了,谁知道这余老二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白面!还有肉,那肉不要肉票的么?
“听说这余老二伙同他那个埠上的小舅子挖咱们村的黄鳝呢,去城里卖,你瞧,这都吃上白面与肉了,一定卖了不少钱呢!”不远处,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可不是,俺也听说了,前些日子那二妮子与那个高家村的舅子,还在回来的路上让人给劫了,啧啧,一定是看他们背着好东西了!”
“说到这好东西,俺倒是几次看着那高战孝神神秘秘的背着个大竹筐到那河边的杉子屋,啧啧,你说,都说这余老二被分家出去要饿死,瞧瞧人家,没饿死还过得更好了!”
“这抓黄鳝是资本主义尾巴吧?没人管?”
……
余老二啃着那肉就有些心虚了,他赶紧捅了捅高秀娥,示意她别吃了,让余安赶紧走。
余安知道余老二这是害怕呢,也就叹口气,带着还没有吃完的肉骨头离开。
余老二与高秀娥忍不住舔了舔嘴上的大油,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等着上工,再也没有说话。
回去的路上,余安想了余老二与高秀娥的脾气,看来他们两人胆子太小,这要在镇子里做生意的事情还是暂时瞒着他们好点。
“你去哪了?让我好找!”突的,一个人影从岔路里跳出来,正是余正山。
余正山后背上也背着个竹筐,神色兴奋的很。
“换到好东西了?”余安问道。
余正山点点头,四处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将背上的竹筐子卸下来,就像是变魔术一般,从里面向外掏。
“这是钢笔,我试过了,还能下色呢!这个是中华铅笔,最好的铅笔了,咱们这边都买不到,听说考大学画图啥的都用这样的,都是从市里带回来的呢,还有这,锋钢锯条,这东西厉害了,磨一磨能做一把好刀呢,这也是城里钢铁厂的物件,淘换的不容易,还有这狗皮帽,现在用不着,冬天能用呢,都是好狗皮做的……”余正山大大小小的东西摆了一地,脸上全是得意,“还有两块钱,厉害不?”
余安看着那零零散散的东西,这钢笔与铅笔都可以给余斐用,正好考试用得着,狗皮帽子么,给余鱼儿,至于这锋钢锯条,她正好缺一把好刀切肉跟猪下水!
“你说这是城里钢铁厂的物件?”余安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余正山点头,“这是王胖子的,王胖子的一个舅舅在钢铁厂,偶尔顺点铁出来,都是下面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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