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地看着在身边来去的同袍,颓然地走回了营帐,然而手指刚触及帘帐,脑海中忽然闪现一道光。

齐鹭!

她快步走到床铺边,掀开枕头,赫然露出小心放在下面的玉簪花簪子。她如获至宝,将之藏在怀中,以出去解手为理由,悄悄走到了安置战马的地方。幸而现在王师士气不足,看管战马的士兵们并没有那么严密地看守着战马,只是随意地放养在一旁让它们悠然吃草……

王师大营在丰都镇的西面,而太华城友军则在丰都镇的正北面,就在王师的下游地段,距离丰都镇也是六十里,正好与王师形成掎角之势面对丰都镇,是一个无论进攻还是防御都十分合理的地段。

兰茵驾马飞快地在小路上疾驰,这时候的她已经完全顾不上这样明目张胆地疾驰是不是会引来敌军的顾虑了,只一心一意要快点到达太华城营地。孟曾是平叛的王师统帅,这时候如果有谁能让他妥协,也只有太华城的齐鹭了。

身体冷得要命,额头却烫得可怕,兰茵好几次差点抓不住缰绳,险险从马上坠了下去。好在六十里地不算太远,一路飞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她一下战马脚下就一个趔趄,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哨兵早早就发现了她,因为她和月谣是王师内唯二两个幸存的女兵,所以他们都识得她,兰茵头痛欲裂地被扶着往里走,嘴里喊着要见齐鹭,太华城的人以为王师出了什么变故,不敢做任何迟疑,当即将她半扶半架地抬到了齐鹭的营帐。

然而她一开口,却是叫齐鹭去救月谣。

齐鹭看了眼将她抬进来的亲卫,抬手让他们出去,亲卫们领命,各自鱼贯而出。然而他们一松开手,兰茵整个人一软,直直地摔向地面,齐鹭一个健步将她揽在怀里,这样近距离看,才发现她面颊微红,再一摸额头,竟然发烧得厉害。

他稍一弯身将她抱起,大步走到桌案后头自己休息的床铺边,很小心地让她躺好,正要去找军医,手却被兰茵一下子握住,虽然在病中,但她的气力却大得惊人,硬是支撑着坐起来,从怀里取出簪子递过去,“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用这支簪子要求大人做什么……但是……求求大人看在它的份上,看在那个没有机会向您和太华城提出求救的女子份上,救救月谣,她不是奸细,她没有违反任何军纪。是孟曾在陷害她……”

齐鹭看着她焦急的模样,抿了抿嘴顺势坐下来,道:“可是孟军将是平叛的将领,我没有切实的证据,我怎能贸然救人?”

“证据……证据我有。”兰茵死死地咬住嘴唇,心一横,道,“他们把女兵营当成寻欢作乐的地方,两千人的女兵营,只要不肯听从他们的,每日都要进行严苛的集训,剩余的人全都沦落为男兵们和一众将官们的玩物。我就是证据,我亲眼目睹……还有月谣。孟曾为此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恨不得能早日拔除。所以他贸然派女兵营作为先锋渡河,又把各种罪名加在月谣身上。就是……就是要她死!”

齐鹭听到兰茵的话极为震惊,他思考了很久,神情严肃地问:“你说的这些事,除了你和月谣,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兰茵黯然垂下了目光。

“女兵营只剩下我和她,所有人都死了……”

齐鹭不说话,她以为他不肯帮忙,情急之下剧烈地咳嗽起来,齐鹭忙拍了拍她的背顺气,只听她眼睛里闪着绝望的光芒苦苦哀求,“大人,我没有别的人可以求了……求求你!救救月谣!是孟曾贻误军机,月谣早就向他禀报过河道的事,可是他一意孤行。他一定知道月谣说的是真的,他是拿王师三万七千人的性命在换月谣的性命!他才是罪该万死的那个人!”说到情绪激动的时候,她陡然爆发出猛烈的咳嗽,似乎要将肺管子也咳出来。

“好了好了。”齐鹭极力安抚她,“你说的这些事我有数了。你听着,现在你跟我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对外说。现在没有切实的证据,我不能为了一个小兵和孟曾翻脸,但是写一封信拖延时间还是可以的。你现在病得厉害,不是靠硬撑下来就可以救人的,现在还是要好好休息,我给你找军医。”

得到了齐鹭的承诺,兰茵整个人一松,昏昏沉沉地就睡去了。

齐鹭提笔很快写了一封信,将之交给亲卫,叮嘱必须要见到人安然无恙了,确保孟曾答应了心中的请求才能回来。他坐在案头好一会儿,突然起身走到后面,此时的兰茵已经服下药睡熟了,安静极了。齐鹭无声笑了一下,盖紧了被子,又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热度稍微退了一些后,便放下了心。

送信的亲卫很快就回来了,来去大约一个时辰多一点,齐鹭问了他孟曾的反应,只听他说:“孟大人没说什么,只说会按照您信中写的,再详加细查。小人斗胆问了孟大人什么时候可以出结果,孟大人说最迟明晚。”

齐鹭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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