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养妈不仅没有吃饭,也没有睡着觉。窗外的天空,下着大雨,刮着大风,打着大雷,漆黑的夜空,时而划进一道闪电,象是一道打人的响鞭。养妈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什么。跟着养妈睡的二姐,非常害怕,她瑟缩在养妈的身边,象一个需要保护的小猫小狗那么可怜。

养妈感觉到了二姐的害怕,她把二姐捂在怀里,嘴里还在不停地咕叨着什么,象是一个神经病人。二姐在害怕和无奈中,慢慢地睡着了。

二姐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一个男人,队里的队长站在床前,对养妈说他们找了差不多一个晚上,也没有找到养父,就先回来了。

养妈疯也似的爬起了床,甚至顾不得有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对二姐说,我的个翠翠!妈上山去找你爹了!你在家弄饭和傻哥起,妈走了。

二姐傻乎乎地看着养妈疯也似的跟着队长走了之后,傻乎乎地坐在床上,不知所措。虽然天空不再下雨,二姐却能感觉到养父有了情况,她因害怕而有点想哭。

就在二姐不知所措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裤叉的傻哥闯进房来,朝着二姐傻乎乎地笑。二姐下床一把将他推开,哄他说给他做好吃的,这才将傻哥打发到一边。

快中午的时候,二姐突然听到门前有人闹嚷着,一看,原来是一些人抬着养父,正向家里来。此时的养妈,已经昏了过去,也被人抬了进来。那些人先把养妈弄到房间的床上,再把养父弄到堂屋一张竹床上。养父早已闭了眼,面无血色,身上还带着一些被树枝刮破的伤痕,分明就是一个死了的人,只是他的手上,还死死地捏着一颗药草。养父的一只脚穿着草鞋,另一只脚却在光着,二姐就猜出来了,养父肯定是在给养妈挖草药的时候,不小心滑到了一个高岸下摔死的。

一些人把养父稍稍整理了一下,就去房间去摆弄养妈,并弄来半碗糖水,往养妈的嘴里灌。没一会,养妈总算醒了过来。醒过来的养妈,就问养父在哪里,那些人说在堂屋里,养妈就挣扎着要下床,那些人不想让养妈再见到养父,就劝她拉她控制她下床。不能下床的养妈,就放声大哭,哭她的老子。二姐在听到养妈痛哭的时候,心里十分诧异,养妈一直管养父叫娃他爹,怎么突然变成她老子了?但二姐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因为她也被养妈悲惨的哭声所感染,并预感到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养父了。虽然养父在强行抱走她的时候,让她产生了那么一点强烈的恨意,但这种恨意,早已随着她的长大和懂事而消失,并被养父的关爱所代替。养父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却也对他宠爱有加。除了平常四季的那种冷热关照,还有一个父亲的特别爱心,只要出外,养父总要给她带点什么好吃的,或者哪怕是一截红头绳,一把小梳子,一瓶雪花膏。虽然不怎么爱说话的养父,有时候比一个女人还细心。

二姐突然感觉到天塌地陷,真正的天塌地陷。这个家里没有了养父,她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起码,她知道这个家里的日子,会比从前难过。

养妈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二姐也走过去哭。养妈抱着二姐继续放声大哭,哭这个家里的日子怎么过,哭自己的命苦,也哭二姐的伤心之处。二姐万万没有想到,养妈对她的内心世界,是如此的清楚,她的每一句哭词,几乎都哭到了她的种种感觉上。二姐的心一下子与养妈拉得更近,她情不自禁地依偎在养妈的面前,不断地跟着养妈哭,只不过养妈哭的念念有词,二姐却是只知道哭。

养妈和痛哭流涕,还有二姐的陪着哭泣,让在场所有人都跟着掉泪。一些人甚至忘了自己是来做工作的。大约是因为哭的时候太长,那些人就想起了来到养妈身边的目的,就劝养妈不要哭,劝养妈想开点,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没用。

养妈感觉到不能再哭了,因为已经有人站在那里,等着他拿主意。既然人死不能复生,当然就只能入土为安。养妈就不得不含着眼泪,开始配合前来帮忙的人,举办丧事。

在给死人换衣服的时候,养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套新衣。养妈且哭且向人诉说,养父的这套新衣,只穿过一回,那就是去抱二姐的时候,回来之后,养父就一直没有穿过,一直放在箱子里,即使是过年,正月间走人家,养父也不去穿它。为此,养妈还跟他发生过争吵,说正月间走人间也不穿,等到死了去穿呀!养妈那时候说这话,是故意气气养父的,是想养父去穿那套新衣,也让她觉得脸上有光,没想到,养父真的是死了才穿这身新衣裳。养妈就咒骂自己,说自己当初就不该如此恶毒地咒骂养父,如果不是那样地咒骂养父,养父也许就不会摔倒在高岸下。

给养父穿好一身新衣后,养妈又找来了那双新鞋。养妈说这双鞋也是她最近做的,原本是准备给养父过年的时候穿的,养父不穿新衣裳,新鞋却是会穿的,因为养父必须走路。衣服穿破点没关系,鞋子破了,是连路都不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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