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忽然笑道:“沅西,你这话带着怨气。我就不明白了,今日我女儿带怨气也就算了,她不知道当年的事。你明明知道当年之事……”
“当年的旧事,臣不敢记得,”沈江东道,“臣早就忘了。”
“忘了还可以再想起来,”今上道,“说吧,为什么起了离京的念头?帝京城什么不好?”
沈江东道:“几十年来臣目睹龙颜之近,时亲天语之温。臣子光荣,于斯至矣。虽霜花点鬓,时冒朝寒……”
“别打官腔,”今上道,“你这酸话朕早已听得双耳生茧。”
沈江东叹了口气,“那臣实话实说,臣觉得帝京的风不好。臣老了,也怕死,想做全臣,全始全终,请陛下成全。”
今上道:“你这不是实话,是虚话。”
沈江东道:“其实有两重缘由。其一,臣久在帝京,为人瞩目。臣已渐老,智虑驽钝,德才已失,不堪重任。其二,也是臣最不愿意看到的,那就是臣戚畹拥兵,必招致攻讦。陛下,和靖大了,臣也想带着和靖去看看帝京以外的景色。”
沈和靖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一颤,只听今上道:“和靖的婚事,我不会勉强。如果我家长哥儿真能对和靖好,那我愿意成全。然而你我心中都明白,与其说他看上了和靖,不如说他瞧上了你——”
沈江东道:“陛下慎言!”
今上笑道:“是看上了你家门第。”
沈江东道:“所以臣离京去职,一切迎刃而解。”
今上沉默了半晌问:“京卫当中,谁堪重任?”
沈江东似乎摇了摇头,“此事宜由陛下乾纲独断,这不是臣该置喙之事。”
“你这明哲保身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了,”今上似乎有了些恼意,“往事已逝,都到了这个年纪,你还有什么可惧的?”
沈江东毫不畏缩,只道:“回陛下,臣说了,臣怕死。”
今上淡淡道:“沅西,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从前壮志,都已隳尽。熙宁二十年左右臣从川湖线兵败回京,内子问臣将来如果再度身处绝地会如何选择,臣答人生贵在适意,臣选莼菜鱼羹。后来遇上那些事,内子走了,臣却没请辞,因为臣忽然想起来臣不是吴中人,吃不惯吴中菜。”
“那现在怎么又想起要走?”
沈江东笑了笑,“回陛下,狐死丘首,臣从那时起就开始吃吴中菜,现在已经吃惯了。”
今上道:“你是预备反把他乡作故乡。我还是想问问你,和长哥儿的那桩婚事,和靖自己怎么想?”
沈江东答道:“陛下何妨亲自问问和靖?”
今上又道:“听你这么说,我心中也算有数了。”
沈江东轻声道:“陛下,今日真正有话对您说的人来了,臣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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