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人看到老太太忙完,都露出欣喜的表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陆续跟着进了屋。
王岩说:“我们也进去吧,一会石头就该来了。”
屋子里没有亮灯,但收拾的整整齐齐,尤其是那个摆着香炉的供桌上,供奉着高低错落数不清的神佛,密密匝匝,擦得是一尘不染,鲜花水果也是最新鲜的。
老太条盘腿坐在供桌前,脸朝着门的方向,腿上放着一张小方桌,桌上放着一把折扇,一串摇铃,好像还有一块醒木,看得不大清楚。
那些人在榻榻米上坐成两排,如众星捧月一般,眼睛望着老太太,脸色庄重虔诚,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两个人进屋脱鞋上了榻榻米,周围墙上乱糟糟的,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他们都看呆了。
这些妖魔鬼怪,有的半人半兽,有的非人非兽,有的像人不是人,有的是兽却不像兽,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在群魔怒视下,一个半跪半坐的中年妇女搂着个十多岁的大男孩,正战战兢兢地向老太太哭诉。
这个男孩正在念高中,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身子虚得不行,天天吃药也不管用,身上已经肿得不成样子。首尔大医院也去过了,医生就是让他们回家去吃药调养,没办法,只好到这来求这个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这对母女,重重敲了下醒木,像是提醒在场所有人注意,满屋人听到这一声响,都跟着打起了精神。
她先点上三炷香,再铺上一块红绸子,然后把三炷香立在红绸布上,盯着香头看了一会,随着火光明灭慢慢调整情绪。
很快老太太就变得精神恍惚,双手捏在一起结了个印,用低沉的声音吟诵咒语,速度非常快,根本听不清说得是什么。脸上的表情忽而庄重,忽而狞恶,吟诵声也渐渐变得像怒吼,脸也随着怒吼声变得可怕而狰狞。
她的表情不断变换着,每个人都看呆了,因为那绝不是同一个人能具有的表情,也绝不是同一个人能发出的声音。
她鼻尖上流着汗,全身都在流着汗,瞳孔由于癫痫似的剧烈抽搐而扩散,目光变得异常兴奋,样子看起来就像个疯子。
王岩从没见过如此邪恶可怕的事情,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真的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他虽然也听说过一些妖魔鬼怪附身的无稽传说,但那都是在蒙昧无知的时代,没想到现代社会居然也会存在,而且是在这个文明发达的现代化大都市。
他看着老太太现在的样子,没有一丝恐惧和敬畏,相反却生出怜悯和恶心。究竟是什么让这个老太太变成这个样子,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每个月的今天,石头都会按时来找这个老太太收一笔烂账。
就在这时候,有个人从门外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处未愈的新伤,像是刚刚在哪里跌倒擦破的。
门外骄阳似火,流光溢彩,但都被这个人挡在身后,屋子里顿时阴沉沉的。
他走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感觉,不是肃穆,是一种不带任何欢愉色彩的死寂,一种空虚苍白的凄怆。
老太太一看到这个人,身体立刻停止哆嗦,人也恢复正常,伸手往嘴里胡乱塞入一团黑乎乎的什么东西,推翻方桌就地跪下来,张开双臂仰望满墙的妖魔鬼怪,口中大吼:“求求你们,让这个人消失吧,让他腐烂成蛆虫,化成一滩脓血,永远在我面前消失,不要再来纠缠我。”
她这已不是在骂人,已经是一种邪恶而阴险的诅咒。
这个人不理她,大步走过去,那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立刻闪到一边去。
他的年纪很轻,身材削瘦,穿着一身黑色的旧西服,剃着老式短发,是那种既省钱又便于打理的发型,剃过一次就很长时间不用再去理发厅。
年轻人根本看不到他这种发型,就连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看不上。
他脸色阴沉地走近老太太,眼珠像两颗坚硬的石头,脚步虽然轻快,但是走得很慢,一步步的迈过去。
安仲根看着王岩说:“他就是你说的石头?”
王岩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脸上出现难以掩饰的表情,既有欣喜,也有无奈。
老太太还跪在地上,向墙上的妖魔鬼怪膜拜诅咒,直到石头走到她面前站住,她嘴里还是不断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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