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正院的丫鬟来知会说,老爷即陆政玄从官府里回来了。

陆染月收拾妥当,便随丫鬟一道前往正院,向陆政玄请安。

若说除了娘亲与素馨,在陆府还有什么其他想见的人,那就只有爹爹了。在她还是五小姐的时候,爹爹最是宠爱她与四姐。虽然知道自己沉默寡言,爹爹的关怀大多也是因为偏爱四姐,因而对与四姐关系最好的自己爱屋及乌罢了。但那是爹爹啊,实实在在在她成长过程中,给了她父爱与温暖的爹爹。

一路上陆染月心绪难平。

这一年来,不知道爹爹过的怎么样。想必自己与四姐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

陆染月猜测着,在她作为陆稚月时,生命的最后几天,爹爹究竟有没有赶回来呢?

想必他是相信了她谋害四姐的事情,毕竟那么多人作证。若她处在爹爹的位置,必然是痛心疾首,一方面被谋害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一方面自己怎么生出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儿。

再见爹爹,陆染月多想跟他解释清楚,不是她,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她做的,她是被陷害的。然而她不能说,不能辩解,否则她要怎么解释这之后发生的光怪陆离?

恐怕会被当成妖怪!

何况,此时此刻,她也辩解不清楚,只有等她查明事情真相,到时候一切也无需过多解释了。

陆染月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到书房。

春末,即便是晚饭过后,傍晚时间,天色也还是亮的。陆政玄的书房在水边,一阵阵晚风吹过,撩起湖面的涟漪,带着丝丝凉意。

风吹动书房的门帘,陆染月得以看到房中景致一二,再是熟悉不过。府里有专门的书阁,小姐们想要看书,也有女先生来教。但是爹爹的书房是不许她们进入的,大约是怕她们弄乱了他的公文。四姐却说,爹爹书房里的很多书,书阁里没有,尽管她胆小,还是壮着胆子,随四姐趁爹爹没在府里的时候,偷偷溜进书房。

再在爹爹下衙前,溜出来。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被爹爹抓了几次现行,然而爹爹从来未曾责备过。

想着过去的事情,陆染月眼中泛起水雾。

“是七小姐吗?”见她们过来,书房门口站的一个年轻管事愣神片刻才迎了上来。

领着陆染月的丫鬟点点头:“麻烦小川哥禀报下老爷。”

“曹小川见过七小姐,请七小姐稍等,我这就去禀报。”说话间,曹小川还多看了陆染月两眼。

陆染月点点头。

片刻,曹小川出来,带陆染月进了书房。

陆政玄还在看着公文,最近公务上事情多,去年夏天突起瘟疫,天气炎热,疫病传的很快,死了很多人。等到冬天天逐渐冷了,疫情才控制住。为防止再出现去年的情况,今年朝中早早开始做准备,陆政玄被太医院姜赋设计,虽身在工部,却摊上了协办瘟疫的事情,因而比往年此时忙了很多,即便下衙,仍然有很多文书要看。

原本接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儿回来,于理午间该回来一同用餐。无奈他实在是太忙。

陆染月见爹爹端坐案前,眉头微皱的样子,和记忆中并无太大的变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复杂的感情,混杂着思念、委屈、伤心的情绪。

在经历了无尽磨难,经历了人生从云端坠入地狱,到对世间所有都充满了怀疑后,突然再见到一个让自己觉得温暖的亲人,那种强烈的情绪。

尽管彼时爹爹待她并不算特别好,然而现在的陆染月看来,过去的细枝末节都成为温暖的源泉。

那是亲爹啊,可以信赖、可以依赖的爹爹。

多想像小时候一样,在爹娘的怀里放声大哭。

陆染月克制住情绪,双膝跪地,向陆政玄行了大礼:“染月见过爹爹!”

陆政玄闻声,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简。

过去十六年,陆政玄并不知晓这个女儿的存在,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最初的惊诧与怀疑过后,心情恢复平静,便无别的想法了,毕竟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一刻,谈不上父女亲情,甚至原本没有计划要接她回陆府。

至于,为什么最后陆染月又在他计划外地回来了,大概是应了那句老话总有些事情,不会按既定的规划发展。

既然回来,就回来吧。陆府养了一大群下人,未必养不起一个庶出的小姐?

府里的规矩,何静绣作为当家主母应该都已经告知她了。陆政玄此番让她过来,不过是认个亲。故实在也并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见陆染月跪下,陆政玄赶紧站起来,面上露出关切之色:“快起来,跟爹爹不必如此客气。”

听到陆政玄的声音,陆染月鼻子微酸,几乎控制不住又想要掉眼泪,长吸一口气才忍住不哭,缓缓站了起来,抬头看着陆政玄。

原本陆政玄面上带着和蔼之色,在看到陆染月正脸的刹那,瞬间变幻,面色忽而青白,眼睛圆睁!

“臻月!”

陆染月知道爹爹是将自己看成了四姐。陆染月此刻的心情亦是波澜起伏,然而她却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爹爹?”

“臻月!”陆政玄抬手指着陆染月,又喊了一声。

“爹爹,我是染月。”

但陆政玄像是并未听到她的言语。他突然提高声调,大喝一声:“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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