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寒看着那个有些单薄的身影,心里有一丝异样,但他也说不清楚这份异样究竟是些个什么东西。
如果非要描述的话,大概就是他觉得他眼前的这个人好像突然地就蒙上了一层“阴影”,而这层“阴影”恰好让他觉得极其不舒服。
就好像他家以前养的那只大黄狗一样,明明前一秒还伸出爪子向他撒欢,下一秒便躺在地上不动了,而也是那一次,他家的大黄狗再也没起来……
鬼使神差的,林疏寒就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徐真真的手好凉。
那时候,林疏寒就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手上的温热,将徐真真缥缈的思绪召回,但她恍惚之中竟也分不清身边的人是谁。
脱口而出的,居然还是陆廖的名字。
“陆廖……?”
林疏寒顿了顿,什么陆廖什么廖的?林疏寒看到自己居然还把手覆在徐真真的手上的时候,有一刹那的惊悚——他这是抽得什么风?
赶紧把自己手给撤了回来,干咳了两声,故作掩饰的:“徐真真——你水都满出来了!地你来拖啊?”
耳边男生有些暴躁的声音传了过来,徐真真一个机灵,又是脱口而出的一句:“吼!没回来就没回来你凶个啥?”
她终于从过去压抑的回忆里逃脱,但手中的杯子却因为她的过度惊吓从手里脱落了。
水杯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并且成功地把杯中的水全部都泼到了林疏寒刚换的衣服上。
徐真真愣愣地看着林疏寒衣服上的那一大片水渍,立马有点机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
徐真真也没看林疏寒那张变幻莫测的脸,只心事重重地转身快步走向林疏寒的房间,看着架势好像是要给林疏寒去拿新的衣服。
林疏寒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看着徐真真的这副模样有些愤怒,但他看她那样子又不忍心对她发火,只得气呼呼地揪住徐真真的脖领子,把她提回椅子上,再假装凶神恶煞地威胁道:“好好坐着!”
然后一个人气哼哼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林疏寒在换衣服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有时候是他家那只大黄狗,有时候是徐真真刚刚那失魂落魄的样子。
明明这之间就没什么联系,可他偏偏觉得很像。
究竟像什么呢?
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但却都只是一闪而过了。
林疏寒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转头便看到了墙上大幅的被精心装裱好的照片。
那是有一次他和大黄出去附近公园玩的时候拍下来的照片。
一人一狗趴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笑得灿烂。
林疏寒突然一怔。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好像是失去啊……
徐真真她……是不是失去了些什么?
算了,失不失去的……管他什么事情!
林疏寒一开门就看到杵到他眼前的徐真真的脑袋。
林疏寒轻叹了口气,得,叫她好好坐在餐厅里她也没听进去。
林疏寒彻底没了脾气:“喂,干吗呢?”
徐真真听到动静,这才抬起头来,强撑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小林,你换好啦?”
林疏寒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林疏寒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
“陆廖是谁啊?”
“……”
“什么回不回来啊?”
“……”
“你男朋友?不回来了?”
“……”
徐真真都不知道她自己在干什么,她明明是来当家教的,她明明不该陷入这种情绪的,可是该死的,她居然又被往事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徐真真强打起精神,也不管这个话题转变得有多么生硬,故作惊喜地说:“你后面那幅照片好可爱啊!”
林疏寒转过身,是他和大黄的那张照片。
算了……开解一下也没关系吧,谁叫他心地善良呢。
林疏寒深吸一口气,才开口。
“知道它是谁吗?”
徐真真摇头。
“它是我妈妈在我五岁的时候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管他叫大黄,因为它长得金灿灿的,特别可爱。从我五岁开始,我爸妈就基本呆在国外了,回国的时间很少,但他们不希望我忘本,就没把我接去国外,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弄了只狗给我,他们也不怕我把它煮了吃了。”说到这里,林疏寒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一下。
“其实我那时候还真有这种想法,就很烦他俩说走就走了的事儿,总想着做些什么来反抗一下。那时候大黄还很小吧,揣我怀里也就这么大吧……”林疏寒拿手认真比划了一下,“我揣着他,踩着板凳儿就开锅想把它给煮了,幸好被留着照顾我的阿姨看到了,连忙把大黄抱下来了,说什么也没让我再碰它。”
“大黄那时候特别傻,被我‘煮’的时候,也在不停地舔我脸,就算被抱下来的时候,也想着往我怀里扑,也不知道那天之后阿姨念念叨叨地给它讲了我什么坏话,好长一段时间它看到我都绕着道儿走。我爸妈因为这事儿也不嫌长途贵,硬给我教育了好两个钟头,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不过,大黄真的是一只大傻狗啊,喂它吃几根肉骨头,抱着它顺会儿毛,一下子又和你玩儿得开开心心的了。后来,我爸妈走着走着我也就习惯了呗,养只狗就养只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没想着再去谋害它博什么存在感了。”
“那六年,基本上都是大黄陪着我过的,阿姨只是三餐定时来,打扫完就走。六年,大黄长得很大了,它也老了,抱着它睡觉它还给我打起呼噜来了。不过如果可以,它这辈子呆我这打呼噜,我也能接受。”
“但它后来还是没了。那次我妈回来,喂了它一块巧克力,它就没了。”
“我说呢,都变老黄了,那天怎么还能这么激动地跳来跳去,蹦着跟我握手……”
“可还没等我握到它的手,它就倒下了。”
林疏寒说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很平静,就像他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那样,可徐真真偏偏就是从这平静里嗅出了浓浓的悲伤。
徐真真不知道她该讲些什么,只是她突然很想抱抱林疏寒。
林疏寒突然转过头来,对上了徐真真的眼睛,笑着捏了捏徐真真的脸。
“所以,其实没什么是永久的,我以前以为阿黄是永久的,后来我发现原来我会失去它,但失去也没什么所谓吧,因为它一直都在我这里活着啊。”
徐真真一怔,她犹疑地看向林疏寒,林疏寒还是笑着的,但徐真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可那句“谢谢”却堵在她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林疏寒看着徐真真那发呆的样子,便忍不住揉了揉徐真真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又开始不正经。
“所以,就算他不回来也没关系,你看上哪个,小爷给你绑回来就是了。”
徐真真看着林疏寒的狡黠笑意,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
“……我才不用呢。”
林疏寒笑了,他晃了晃手里的一本英语书。
男生好听的声音传过来。
“那——”
“小徐老师,咱还搬书吗?”
……
“你不是手疼吗?”
“这次就当复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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