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心头微凉,看到橱窗里供奉的观音菩萨,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快步走了过去,取出三支线香,点上插在香炉中,再虔诚地拜了几拜,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如此一番动作,有些响动弄了出来,把旁边打盹的媳妇惊醒过来。媳妇抬眼一看,见到婆婆回来了,慌忙松开扶住摇篮的手,起身道:“娘,您回来了?”
然后又道:“娘要在家里用饭吗?我让李嫂子多下一勺米……”
张婆子道:“不用,我和五哥儿待会就走,大夫人还等着回话呢。”张婆子深知在大夫人跟前当差,最讲究的就是办事利索,怠慢了,延误事情的话以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媳妇正要说什么,旁边摇篮里的小婴儿忽地“哇”地哭了起来。媳妇也顾不上与婆婆说话,慌忙俯下身子,把孩子抱在怀里哄。
不知为什么,小婴儿的哭声出奇地大,使劲地蹬脚,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小脸憋得通红,泪水四溢。
“哄孩子不能这样…”张婆子见媳妇哄孩子不得章法,又见孙子哭得凄惨,不由一阵心疼,伸出手来就要把孩子接过来。
孙子憋得通红的脸在她的面前一晃,不知是因为心中存了些事,还是别的什么,她的脑海中忽地现出当年那个场景来,伸出去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当年,那个极黑极尽混乱的夜晚,窗外的梧桐树被急促的秋风吹得“沙沙”地响。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初生的新生儿,那个新生儿虽未足月,却十分强壮,浑身通红,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不哭也不闹,漆黑如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张婆子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娘,娘你怎么了?”媳妇转过头来,见婆婆停在半空的手,还有苍白的脸,有些讶然叫道。
“啊,哦没事,没事。”张婆子尴尬地收回手,抚了一下脸,脸上凉浸浸的,有冷汗。
张婆子有些慌张地朝外走,不敢再看孙子一眼:“媳妇你先张罗着,看这天转凉了,待天成回来,让他多带件衣裳到衙门去。还有,孩子得慢慢地哄,别让他哭岔了气……”
媳妇莫名其妙地看着外面。最后半句她没听清,张婆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子外面。天成是她丈夫的名字,前两天她已按婆婆的嘱咐送了衣服过去,不明白婆婆为何又重复再提一次。还有,关于如何哄孩子,婆婆也没讲清楚,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张婆子走得急,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她心情不大好,正要发作,对方已一把拉住她,笑嘻嘻地朝她展开笑脸:“张妈妈,走得这么急,要到哪里去呀?”
张婆子抬头一看,认得是经常给京城几个大户人家输送丫头的陈牙婆。这牙婆子虽然年逾半百,但精神未见委顿,一身宝蓝色暗花绸子衣裳,加上一两枚华而不艳的簪子,就把自己修整得神采奕奕。尤其一双细长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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