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茶壶的手没有一丝停顿,陈瓷头也没抬:“不见。”
一个没用的棋子,控在手里便可,无需多生事端。
大约是茯苓在川乌面前求了情,她站在门边迟疑了一会儿,多说了句:“姑娘,她说只要您吩咐,她愿意为您办任何事。”
陈瓷“啪”一声将茶壶放下,斜睨立马低下头不敢说话的丫鬟:“我刚刚的话你没听到?我已做决定的事情轮得到你多嘴吗?”
川乌慌了,急急忙忙跪下:“是奴婢僭越了,还请姑娘恕罪。”
实则陈瓷也没表现得有多生气,但她手上的动作稍微大一些,就让川乌莫名觉得胆怯,她总觉得姑娘最近变得不那么亲和了,有时说话仿佛在笑,但那笑一点儿也没到眼里,只挂在皮相上似的,毫无真情实意。
川乌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拉回了陈瓷的注意力,听着就疼,且这天气跪地肯定寒风入骨。
她想起自己被关在薿水轩时的日子,他们给她棉衣、大氅、斗篷,唯独不给鞋穿。天寒地冻,她就穿着厚厚的衣服光脚在地上走,不出三日必定又会病倒在床。
然而比起他们灌的药,她更愿意光脚在地上走,这样生病了他们就不会再送那些汤药过来。
恍神不过片刻,陈瓷就抬手示意川乌起来:“地上凉,别跪着。”说罢看着她垂头谢恩从地上站起,轻轻用手将膝盖处的灰尘拍干净,裙摆有褶漾开,上头绣的白梨花若隐若现。
陈瓷自回来后曾想至少在自己手下,不让这些没有异心的奴仆受到苛待,生来为人,谁也无法左右自个儿的家世,她却不能随意对待她们。
但刚刚脱口而出的斥责让她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骨子里,依然还是个自恃身份的人。
手中的冷茶入口,舌尖上只有涩意和苦味。
川乌还在旁边惴惴不安地站着,陈瓷轻声道:“你先下去吧。”
等到只剩她一个人,陈瓷开始站起来在屋中踱步,许是心烦,连脚步声都听着有些焦躁。
许久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她从里头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已恢复平静:“川乌,带我去柴房。”
便听听茯苓要说什么。
被关了几日,原先精于打扮的大丫鬟发丝凌乱嘴唇干涸,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不过沉香苑没有短过她吃喝,她这副模样多半是因为精神折磨。
跟着来的川乌露出些微同情的神色,陈瓷却没那个工夫体谅一个为一己私利听从外人教唆的丫鬟,她的精力很有限,只能分给该在乎的人。
“见过姑娘。”茯苓看见她进来,老老实实地俯身行礼。
陈瓷摆手示意川乌出去门外守着,便单刀直入道:“听说你想为我办事?”
茯苓感激地看了一眼川乌的身影,随后便低头道:“奴婢这几日想了许久,总觉着姑娘不是恼奴婢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哦?那还是因为什么?”陈瓷好整以暇。
茯苓抬起头悄悄瞄了她一眼,似乎在判断她的表情:“姑娘是知道燕嬷嬷的事情了吗?”
陈瓷没说话。
茯苓看不出来她是什么态度,只能一咬牙:“是奴婢鬼迷心窍,想挤走燕嬷嬷,才对夫人说了谎。”她在赌,赌陈瓷知道这事,这样一来她的坦白至少能拉回些好感,但若陈瓷不知道,她这就变成了不打自招,等待她的可能是彻底的厌弃。
老实说,敢用这一招来试探,陈瓷对她的看法确实改变了些,或许她并不像自己之前想的那般无用。
但还要弄明白她的目的。
“我本打算过几日就放你出来,遣人送你去庄子上的。若你是怕我软禁你一辈子,那大可不必如此。”陈瓷对折磨一个丫鬟没有兴趣,将其关在柴房不过是为了防止她动歪心思跑出去通风报信罢了,“但为我办事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做的不是普通丫鬟的差事,到时也许会挨骂挨打,更甚者还要出来顶罪,即使这样,你也要听我吩咐吗?”
茯苓脸色发白:“会有性命之忧吗?”
陈瓷假装思考了片刻:“唔,也许会有。”随后又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不过我会尽力保全你的。”
茯苓垂着头沉默好半晌,才嗫喏着开口问:“奴婢的老子娘都在陈府当差,若事情办好了,能否求姑娘给个恩典让奴婢继续在沉香苑伺候?”
“你豁出性命要听我差遣,所求只为这个?”
大概是陈瓷的表情有所缓和,她大着胆子道:“奴婢想在您身边当大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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