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火燃尽,姜氏满门无一生还,次日贵妃姜初月自缢身亡,皇子萧宇骤然痴傻,姜庚年初时还来探望,后面便不去了。
自此,蓝沧政局大变,姜党一夜之间偃旗息鼓,朝堂上众臣皆以淮相马首是瞻。衡州殷奇部与豫州马瑞埅部全军覆没,景邺帝以五州节度使方定中暂揽胶、衡、豫三州防务。柳重山、潘越被革职查办,镇北世子慕容长风新任禁军统领,北门副尉鞠铭柘则升任九门都护。而永宁内史一职则罕见的无人问津起来,空缺至今。
再说慕容靖通敌一案,可谓是雷声大雨点小,初时施以雷霆之怒,最终却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而那些对慕容靖尚存质疑的大臣在知晓景邺帝亲迎镇北王出狱时便也品咂出这起通敌大案的味儿来,于是都聪明的闭了口。
大理寺,专司刑狱的衙门,且非大案要案不接,因所查所审之人多为皇亲国戚、王侯将相,其衙内大牢在修建时便极讲究,那些个身份贵重之人囚于此倒也可存些体面。
萧晟挥退随行,只让李仁跟在身后。
慕容靖关在最西头那间囚室,此时正和往常一样拿着那本从不离身的《孙子兵法》细细研读,偶然抬头,瞧见牢门外萧晟正静静看着他,也不知站了多久,忙跪地行礼,仓皇间书都被带到地上。
李仁打开狱门,将双手捧着的木盒子放于一旁桌上,悄悄退开,此间只余了萧晟和慕容靖,两人一跪一立,一时无言。
萧晟就这么静静瞧着慕容靖,一时生出感慨。犹记得上一次见他还是那年亲授镇北帅印时,萧晟记得清楚,他一身黄金铠甲、鲜红披风,当真鲜衣怒马、英姿勃发,只站在那里就如天神下凡,行伍中永远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一个。然而那时并没人看好他,都说他不过仗着祖辈军功和圣上恩宠才得了镇北统帅的位子,可萧晟偏就觉得他行,于是力排众议,授他帅印。他也确实没有辜负萧晟,镇北军在他手里脱胎换骨,一举打破蓝沧百年间逢燕不胜的魔咒,将北境所失土地皆夺了回来。这样的旷世奇功足以令所有质疑声闭嘴,萧晟大喜之下亲封慕容靖为镇北王,那年他才三十岁,却已是蓝沧史上第一个世袭的异姓王。然而多年未见,他终是老了,北境的罡风挫了他的锐气,将一个无所畏惧的少年将军打磨成如今沉稳隐忍的一方诸侯。
萧晟轻咳一声,抬手让慕容靖起来,又走上前捡起书闲闲翻阅,慕容靖见状连忙将软垫铺到椅上引萧晟入座,又倒上茶水。
萧晟轻笑,“从前倒不见你这么规矩。”
慕容靖弓腰站于一旁,脸上也有了笑意,“臣当年少年气盛不知冲撞了多少回圣驾,蒙圣恩浩荡,不与计较。”
“朕倒是想计较,你也没在拳脚上留情啊。”
似是想起儿时趣事,两人皆笑出声来。
萧晟笑着笑着却又咳嗽起来,慕容靖忙将茶水递到他手边。
慕容靖见萧晟面色蜡黄,咳嗽不止,忍不住道:“皇上还是要多保重龙体才是。”
萧晟摇头无奈道:“不中用,反正没多少日子,朕也看开了。”
慕容靖面上虽含了不忍,却也只恭顺的站在一旁不再开口,有些话说一遍是人臣本分,说两遍便越界了。
萧晟叹息,“那年长风初来永宁,你秘奏一封血书,朕那时便知你心里必是存了怨的,可朕也没办法,你统兵一方,惹多少眼红和陷害,朕为了堵他们的口也为了保住你,不得不行此一步。这次,为了除姜党,又使你生受了这不白之冤,朕心难安。”
慕容靖闻言立马跪下,抱拳恳切道:“君有所令,臣万死不辞,未敢有一时心存怨恨。”
不怨是真的,镇北的世子生来就该这样的命运,以己为质方安圣心,如此才能保全镇北,保全北境。自古封疆大吏必受君主忌惮,于是慕容靖学会了小心谨慎,从不予人半点口实,他夙兴夜寐为北境熬尽心血,从未敢一败,因为他知道败一次便万劫不复,他的身后是身在永宁的幼子,更是十万无辜的镇北将士,他败不起。
萧晟扶起慕容靖,温声道:“慕容,这些年你受的委屈,朕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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