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素第一次见李珏的时候,并不是在景王府,而是在郦州。
她还记得那日阳光明媚,大好阳光从窗外边斜射进来,落在她身侧。说书先生口若悬河,将李钰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她托着腮帮子听了半天,还偷吃了隔壁桌一个香糕。
那时候的李钰还不是景王,老皇帝还没有驾崩,李钰是他最宠信的皇子,大家都说他将来要当储君。
谭素就趴在桌子边上听,听得一知半解。
她那时刚满十二,一身男装,瘦得跟竹竿似的,一双眼睛圆溜溜地转动着,亮得吓人。她听了说书先生的话,当场就提了一个问题:“三皇子上头还有一个大皇子,立君先立长,三皇子又如何当得储君?”
说书先生丝毫不赞同她的观点,当即反对,“自古立君当立贤,三皇子的功绩又岂是大皇子能比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太子一日不立,将来谁当皇帝就不一定了。”
她的话刚一说完,周围立马嗤笑声一片,都说她异想天开,黄毛小儿。
谭素不服气,还想反驳,只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其实这小兄弟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谭素伸长了脖子望过去,人群太密,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那道清脆的声音又道:“其实谁当皇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兄弟齐心,方可安内攘外……”
谭素从桌子上跳下去,钻进人群,一抬头就瞧见了窗边坐了一人。阳光落在他的指尖上,也不及他半分耀眼,他低眉浅笑间尽是风华,白衣无尘,淡然如风。
“与其谈论远在都城的事,倒不如说说这郦州发生的事儿。”他一开口,谭素的思维就卡住了,耳边只有他清脆的声音,和他带笑的眉眼。
说书先生也被他的风采惊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心想郦州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物呢?
谭素胆子大,走到他跟前,脆生生道:“你想知道郦州的什么事?我都知道。”
李珏失声而笑,伸出扇子打在她头顶,一块玉佩被他的手带了出来,明晃晃的,“你这小儿,莫不是从私塾中偷跑出来听书的?嘴边的香糕都还没擦掉。”
周围哄笑声一片,谭素气得鼓起了嘴,转身拨开人群跑开了。
后来听说郦州来了个大人物,专门来查贪官污吏,她再见他的时候,就是郦州县官被审的那天。
她为了去看判决,特意翘了学堂,挤破了头才挤到最前边。却也只能远远瞧见李珏一身白衣,端正严明,惊堂木拍得振奋人心。
贪官落马,实在是大快人心。
李珏走的那天百姓们十里长街相送,鼓声滔天。谭素翘课想去送他,被父亲发现了,罚她跪在祠堂,一天不准吃饭。
等谭素跪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她蹲在已经紧闭的城门旁边,不肯离开,守门的侍卫发现了她,问她为什么不回去。
她的眼睛亮亮的,抓住他的手问道:“这位哥哥,今天走的那位大人是谁?在朝中是何官职?”
“我听县官府里的兄弟说,那位大人好像是皇亲国戚,身上带了一个龙形玉佩。”
那块玉佩谭素曾见过,上边刻了一个“珏”字,四爪龙。
打从那日起,谭素就感觉自己不太对劲。
事情过了好几年,她都还能想起他低眉轻笑时一刹那的芳华。她从来没见过那么风华绝代的人物,就像是天上的神仙遥不可及,碰一下都觉得是自己逾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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