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江夏说着,就低头钻进了那间昏暗的小屋子。

现在门口的陶菲菲颇有些感慨。

这个她工作了将近三年的工作室,明天就要消失不见了。

而自己,还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今天早上,江夏买来早饭,工作室里仅剩的几个人吃过之后,正式宣布了散伙。

陶菲菲一边默默地吃着早点,一边看着这几个人的反应。

能留到最后的人,都是和江夏交情相当不错的,或者极度信任他的人。

比如说坐在自己对面的广东仔阿海,平时脾气最大,今天正式提出散伙之后,一向孩子气又重情义的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坐在江夏右边的瑞宝,是江夏的发小,脸上有几分不甘,也沉默着。

大林和小峰,年纪最小,红着眼圈,明显是哭过,一个扒拉着面前的小笼包,一个闷头抽着烟,也是静静地听着江夏的散场词。

都明白的,这个小小的工作室,气数已尽了。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面对现实。

陶菲菲忽然有这么一种感觉,这些人里边,只有自己,还对这件事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幼稚幻想。

幻想着,早上吃完饭,去楼上打开电脑,游戏数据会恢复如常,江夏会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微信和QQ并用,将离开的人全部叫回。

然后,一切恢复如常,浓的拨不开的香烟味道和大呼小叫重新把这个小小的黑屋塞的满满当当。

尽管她对工作室解散这事还没有实感,可一切都是明明确确的发生了,并且,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只剩下了她和江夏两个人。

她懵懵懂懂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江夏打过来的遣散费,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空荡油然而生。

陶菲菲这才意识到,她已经没法离开这个地方了。

她不想离开。

几年来,她都像一个大姐大一样管理照顾着工作室里这些吸烟如命,不爱洗澡的脏鬼懒鬼们,她一直以为,离开了她就没法打扮体面,三言两语就能和别人打起来的家伙们,没了她,根本就不成体统。

可等这些人全部离开,自己也即将离开的时候她才发现,最最有依赖症的那个人,是她。

所以,在去火车站的路上,她踌躇良久,还是咬咬牙回来了。

即使她明白,就算没有游戏公司倒闭这件事,她也不可能一直在这个小小的工作室一直待下去,可她还是回来了。

一旦回到家里,父母一定会赶紧张罗着自己的婚事,然后,过个一两年,嫁给某个男人,相夫教子,或许会找个轻松但也收入不多的工作,自己的一生,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成为定数。

一想到这里,她就一股没来由的恐惧。

她不甘心,可她也清楚,她自己也没有改变现状的能力和胆色。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忽然出现在自己即将成为定局的人生道路上,以一种强拉硬拽的姿态,把自己拉上另外一条道路上,那就好了。

陶菲菲相信,江夏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也许,自己回过头来,回到那间小小的屋子,一切都会改变。

带着这种幻想,和她最后的小小的勇气,她回来了,在听到江夏已经准备找一份安定的工作时,她甚至任性的找到一个游戏来试图打破这份安定。

尽管这花掉了她近一半的积蓄,尽管这也许会把江夏也带进万劫不复的境地,她想得到一万种失败的可能,可她还是这么去做了。

她很自私。

自私到可以因为自己的逃避现实而搭上面前这个人的人生。

“坐吧。”

江夏打开屋子里的排风扇,点上一支烟,在一台电脑面前坐了下去,然后挥挥手让陶菲菲也坐下。

“说说你的想法?”

“我……”陶菲菲嗫嚅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遣散费我已经给你了,可你又这样回来,是为了什么?不会真的就是没赶上火车那么简单吧?”

“不是的,”陶菲菲摇摇头,“只是,我还没想好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走。”

“所以你就回来了?”江夏有些哑然。

“菲菲,我这里已经不招人了,你回来,我也没法给你提供什么归宿。”

“这个我也知道。”陶菲菲眼睑低垂,只是点了点头,就又默然不语了。

“那你回来又有什么意义?”江夏神色有些不自然了,“今天你也听到了,我已经找到一份工作,至于游戏,以后还得再看情况,至少目前我是没法提供一个工作给你的。”

“为什么不再试试?”陶菲菲抬起头来,“江夏,游戏是你最擅长的领域,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在《苏生》里边东山再起的。”

“你相信?”江夏摇摇头,“菲菲,你愿意为你的这份信任负责吗?”

“……什么意思?”

“最现实不过的问题,”江夏伸手将烟灰弹到脚下,“我现在手底下有大概三十万,有一半拿去抵债,还剩十五万,一张体验券大概三万多,如果真的有搞头,那么等到游戏正式开服,全套的游戏装置一定比这贵的多,就算是六万吧,那我还剩六万。

我还有一个妹妹要上大学,一条狗需要养,六万……未必就能撑到我赚到第一笔收入。”

江夏缓缓的说着,然后丢下烟头轻轻地辗灭,直直的盯着陶菲菲的眼睛。

“真到那种山穷水尽的时候,菲菲,我会指责你当初给我的信任,是你的信任把我推上了绝境,你面对我的绝境,又该怎么对我负责呢?”

“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被上次的失败吓破了胆子吧?”陶菲菲语气带了几分讥诮,“因为上次不顾一切的投资,导致全盘皆输,所以,从此就甘于平庸了,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说是被吓破了胆子倒也未尝不可,”江夏重重地靠了一下椅子背,丝毫没有因陶菲菲的话而感到恼怒。

“我倒是觉得原来的我太过于一往无前了,是时候该做出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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