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先生,这天牢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要不是姜国丈出面,小的我也不敢胡乱造次犯了规程。”汉子虽然身壮,但说出的话却显一副奴态。

黎默淡淡道:“劳烦大人费心,黎某谨记大人恩情。”

“先生言重了,”汉子半躬着身子笑道:“我也只是个清闲之人,指望在这漫无天日的牢狱之中悠然度日,至于外面那些大人物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我其实并不怎么关心,说白了这些事情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这些小的们,从来都是靠别人脸色吃饭而已……”

说着,两人停在了一条暗道的尽头,一阵刺鼻的腐臭登时传了过来,黎默眉头微皱,下意识地捂了捂口鼻。

“其实像我们这些常年呆在牢中的看守来说,这种情况早已是司空见惯,”汉子指着黑路那头道:“那儿是铁狱,专门关押武功高强的犯人,不过上一次被关在里面的江洋大盗荆印死在了狱里,应该是血迹没清理干净,所以发出了这么重的腐臭,黎先生闻不惯也是正常的。”

“荆印?”黎默故作好奇地问道:“他不是病死的吗?怎么会有血迹?”

汉子毫无心机地堂皇一笑,“在你们的耳朵里听说的所谓的病死,其实大多数都不是这么回事,不过一个犯人而已,死不死的都没人会关心,在外结仇的人买通些狱卒寻个仇,这种事在天牢里并不少见……”

说到这里,汉子突然止住,拍了拍胸脯,“嗐”了一声道:“瞧小的这张嘴!我说这些干什么,先生也不会感兴趣的……”

又指了指前方一处木门牢狱,“先生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劳烦大人了。”黎默客套行礼,待汉子离开后,才转身进到了牢里。

曾经容光焕发、雄霸一方的暮州府司欧阳大人,如今已经沦为面前这个被铁链镣铐紧紧束缚的蓬头垢面的阶下之囚,黎默无心感慨变化之快,只徐徐走到欧阳准面前,很是随意地提襟坐了下来。

欧阳准不屑看她,只是唇边挂了抹奸邪的诡笑,阴声道:“黎先生,别来无恙啊?”

“托欧阳大人的福,一切都好。”

黎默的声音并不太冷,但传到欧阳准的耳朵里,却使他不由得周身痉挛,牙根发痒地恨道:“黎默,我在暮州待你不薄,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黎默浅浅一笑,笑声越浅,欧阳准的心里就越是发慌,“黎某焉敢和大人为敌?大人何以沦落至此,难道你自己不明白原因吗?”

“原因?”欧阳准仰天长笑,大概是想借此掩盖住心中的绝望,但却没用,当他笑声停止的时候,声带也同时再次地颤抖了起来,“为官者,何人不贪?想我初入仕途之时,又何尝不是带着满腔热血,胸怀天下苍生,一心只愿为朝廷效力?可是结果呢?满腔热血的纯臣皆被埋没,这个朝廷,只有你攀龙附凤才得以有出头之日……”

黎默喟叹一声,淡淡地道:“清者自清,惟贤惟德者皆以清白自处,你算得上什么父母官?竟还厚颜无耻到此地步,敢说什么心系天下百姓?”

“呵呵……你又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只为姜彧办事,”欧阳准冷冷道:“姜彧比起何操,恐怕也不过彼此彼此吧?”

黎默的心忽地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但她很明白自己为了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所以这阵心痛也只是一个瞬间,面色旋即又一次冷凝下来,目光如刀剑地刺向欧阳准,“你说的不错,我就是为姜国丈办事,这次能到牢里来,也仰仗姜国丈从中帮忙,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煞费苦心了,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闻言,欧阳准不禁发笑,“我已被你陷害至此,死罪已定,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东西?”

“比如,”黎默眉睫黯淡,缓缓道:“你七岁的孩子,欧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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