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梨,放了我爹,若是想报仇,父债子偿。”苏垣城一身狼狈的回来,看到我还不曾将苏爹怎样后松了一口气。
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全然不见了,簪着宫花的状元帽被随意的拎在手上,头发也有些乱,他从马上跳下来,伸手握住我架在苏爹脖颈上的鱼肠剑,嫣红的鲜血顺着剑上的血槽流了出来。
“十六年前那件事因我而起,我爹当时并不知情,若你定要报仇,杀了我。”他将剑刃对上自己的脖颈,缓缓闭上双眼,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我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种终于不必瞒住某人的释然。
是的,他一定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即使不是苏爹苏娘告诉他的,凭他的聪明学识,应该早就弄明白了这把扇子想要传递的信息。他刚才跑掉,应该是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我,但他又担心我会伤害苏爹,于是又折返回来。
其实他的内心应该十分挣扎,犯了错的是他的至亲,但他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父亲被我所杀。我又何尝不是,我对自己的爹娘早已全无印象,这些年来全是苏爹苏娘在抚养我。
我尚且不曾报答养育之恩,却要先将他们杀之后快吗?
不,我下不去手。我不仁不孝,我愿背负所有罪名,但我……不能杀掉他们。
无论是苏爹,还是苏垣城。
苏垣城的手早已鲜血淋漓,那是一双能书能画的手,那是一双,从小就紧紧牵住我的手。
“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们,任何人。”鱼肠剑从我手中滑落,我不知道从今往后该如何面对他们,我想离开这里。无论去哪,我都不想和苏垣城相看两厌。
“梨儿,这些年我也曾想过一死一了百了,可戎狄未平,始终是家国大患。若我一死沙场也算赎罪,可无论我在战场上如何拼命,受过多重的伤,哪怕只剩下一口气,总能化险为夷。或许是你爹在用这种方式让我替他守住河山万里。吾儿垣城业已成年,你与他好好过日子,我立刻请辞离开长安,有生之年戍守白梧城,不再回来。”
苏爹的模样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我于心不忍,不愿看他。
直到苏娘将我抱在怀中,我才放声大哭。
我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命运,为仇人抚养长大,与仇人之子相爱。
“梨儿不哭,我与你苏爹也老了,我们知道你夹在中间是最为难最委屈的。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赎罪,以后再也不让你为难。”苏娘温热的手揩去我满脸的眼泪,他们对我好我又何尝不知,我真的不忍心。
苏家二老天还未亮便启程离开,只有苏垣城前去相送,他们有心不想让我知道。却不晓得我在房顶上坐了一夜,就为了能够目送他们离开。
“珍重。”
苏垣城将他们送出长安城后就打马回来。他也来到屋顶上,将手中的的披肩为我披上,“他们很希望你能送送他们。”
“苏垣城,我舍不得他们走,我怕如果我去送,我会忍不住让他们留下。可如果他们留下,我又不知道往后要如何面对他们。”
苏垣城没有说话,将我的脑袋揽在怀中,我吹了一夜的凉风,他的怀里可真温暖,让人怀念,让人不愿意离开。
“苏垣城,我甚至不知道以后要如何面对你。我想离开你一段时间,我想到处走走看看。我希望等有一天自己长大了,能够放下了,再回来接着好好喜欢你。”往往自己越是在意的人,有时候越是不能离得太近,因为爱总是会伤人伤己。
等到两个人都遍体鳞伤了,痛的感觉大于爱的感觉,就会不得不分开,即使他们彼此仍然相爱。
而我不希望自己和苏垣城有一天会变成那样。
我感觉他的呼吸一滞,“抱歉,我早就知道那件事了。从你将扇子送给我的那天,我知道那个秘密之后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对你说起,我也告诉自己要和你保持距离,因为你总有一天会伤害到我的父母。但你又是无辜的,即使你要报仇我也无法说出阻止你的话,我的心里常常对你充满愧疚,所以后来我决定尽我所能的好好待你,就当是补偿。”
“所以,其实你心里并不是喜欢我,而是……可怜我。”我心里很平静,觉得这才是对于我和他之间最正确的解释。
他优秀,耀眼,高高在上。而我平凡又毫无吸引力。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三书六聘的娶了我,他为我付出的真的够多了。
“明天我就会离开,江南漠北,我要将我从小就想去的地方全都逛一遍。四海为家,苏垣城,我会比你自由快乐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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