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意催促容华讲她的少女心事,容华倒也不扭捏,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翠意,在我没那么绝望的时候,在我还没清楚自己处境之前,我也有过少女心事。俗话说,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思春。我亦不能免俗。”

容华有些悲切的笑了。翠意看了心疼,伏低身子,头靠在容华膝上。

“公主,不论刀山火海,还是无间地狱,翠意都会一直陪着你。所以,公主不要难过。”

容华一下又一下,轻轻摸着翠意额上的发。容华想,找到翠意,便是她回宫后最大的幸事了。容华是容齐的长姐,要时时刻刻为容齐撑一片天,不能轻易示弱,什么都得藏在心里。有了翠意,相当于异姓姐妹,可以说说体己话,可以示弱,甚至适当时候,还可以倚靠。

“翠意,有你在,我不会难过很久。只是,我从前想象过我的夫君。我的夫君可能憨厚,但是温暖,掀开我的红盖头,也会与我相视而笑;又或许,我的夫君是个读书人,清贫守礼,不会干活,却会读书,闲暇时,帮着我教养阿弟,我可以种菜养鸡,养活阿弟与夫君;再或许,夫君只是个庄稼汉子,不识字,却疼我,一家人靠着几亩薄田,平平淡淡的活着。”

“翠意,你看看,如今,我嫁得的夫君,样样都好,家世才貌绝顶,比之想象中的夫君,不知好多少倍。可是,我真的好难过。这个夫君不会与我相视而笑,不会帮我教养阿弟,不会疼我,甚至,他连女人都不喜欢。”

“翠意啊,我如今嫁得的夫君,连我和阿弟的身家性命也被他牢牢的握在手中,被他利用被他中伤,将是家常便饭,要不是容家血脉只剩他们两个,恐怕早就弃之敝履了。凡此种种,当年少女的容华,可曾想到呢?我想,要是能预知今日之结局,少女容华,绝不会作些痴想。”

容华笑出了声,笑声却让人听着悲痛。翠意越听越替容华难过,她怕容华陷于悲切不能自拔,露出些许破绽,让许墨察觉出了什么,于是忍不住出声,阻止容华继续说下去。

“公主,今日人多口杂,不便多说。谨防祸从口出。”

容华住了口,只静静摸着翠意额前的碎发,仿佛这样就可以安抚住不甘。其实,容华决定嫁给许墨之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无法反悔、退无可退的地步,又难免不甘心。人性之复杂反复,令人心惊。人性就如黑白之间晦暗不清的灰,沾满了迷蒙大雾,湿湿嗒嗒。容华还猜不透人性,就连自己,很多时候,她都看不清。

翠意也不说话,两个异姓姐妹,都只静静的,享受着难得的清净与温情。

过了许久,许墨都不曾来。眼看快过了饮合卺酒的吉时,风国对此颇多忌讳。翠意急得起了身,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终究是按捺不住,去了外面打问情况。

没有翠意相陪,容华免不得胡思乱想,万种思绪涌上心头,千般不好受。容华想,风国容家,堂堂皇族,多少荣耀繁华,如今却凋落至此,何等凄惨。

当年,我虽与阿弟流浪民间,好歹自由自在,所思所想,不过一日三餐,心中也有盼头,或许将来长大,有了营生,便能衣食无忧了。

终究有人来接我们回宫。可惜,彼时,已是物是人非,嫡支亲族凋亡,旁支也被屠尽,惨烈异常。我们连对父皇那些许的恨,也无处诉说,有了一日三餐,却战战兢兢过活,做了案板上的鱼肉。

容华这番自哀自怜,想得实在难过,心中如火烧,逼得她浑身大汗,压抑异常。她不得不按下千万种心绪,想起正事来。

容华不知当年容家几乎灭门的内情,她想要找寻,却苦无门路,只能翻阅史书,得来的也是只言片语,不能恢复真相。

曹家世代为史官,以史为鉴,刚正不阿,从不偏颇。因此,只要是史官曹旭写的史书,容华都着重且仔细的研读了。其余的文本也粗略的翻了翻,却发现不是被矫饰过的,就是毫无根据的野史,甚至还编了些许艳史。有些艳史居然说许墨与前皇后有首尾,且不说前皇后与许墨是姑侄关系,就以许墨厌恶女子的程度,也绝无可能,可见除了史书,其余的并无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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