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两人刚入鬼域地界,就见到一头诸怀恶兽于山中食人。
和初见此哪能放过锄奸惩恶的大好机会,立即祭出神剑燕支与之相斗,不想那畜牲有些灵智,见身受重伤,抵挡不住和初的攻势,便想逃之夭夭,只是和初怎会让它逃走,于是一路追了上去。
那只诸怀看着笨拙,没想到逃命起来竟然速度奇快,和初尽全力去追都差点追丢,无奈只能借助沧夷伞的神力才堪堪没有丢了它的踪迹。
一直追到忘川河畔,那诸怀恶兽才放慢了身形,和初心里暗喜,提起燕支剑就要向它刺去,却见那畜生幻化成一只白色的四角小牛,只是耳朵却像猪耳一般,身形一晃向面朝河水立着的两人身前冲去。
和初怕伤及无辜,只能卸了剑势,刚想出言提醒那两人,却见诸怀躲到右侧女子的身前,侧身露了一只眼出来有恃无恐的看着和初,嘴里却发出声声哀鸣。那两人察觉到后方的动静转过身来。只见那女子正是青丘之国狐族宴会上见过的妙华公主,但身旁的立着的那个男人却有些陌生。
该如何描画那个男人呢?和初搜刮了这五千余年来看过的所有词汇,都无法形容,所有的辞藻在他的面前都变得空洞乏味起来。
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起来。忘川边上的彼岸花妖娆的怒放着,花盏连绵不断的铺在岸边直到无穷处,相伴的忘川河水静静荡漾,映着不落的月亮的清辉,闪烁着熠熠光芒,不远处的奈何桥上,亮着的盏盏红灯笼倒映在河水中,而远处的鬼域冥宫灯火辉煌,星光点点,清风拂过,吹动满河星光,花海摇曳,落英翩飞。
和初有些恍惚,那人看过来的淡淡目光仿佛是忘川河上不灭的皎洁的月光从数万年前穿越而来,直击心房。
月光清辉渡满他的周身,玄色的袍子上绣了些许红色的彼岸花,惟妙惟肖,比那忘川河畔怒放的还要妖娆美艳。腰间的玄玉佩在明月清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玉佩下红色的穗子随风而动。乌黑的发用一顶金冠束在头顶,血玉簪横插入发,衬得绝色的容颜更加惊为天人。略显单薄的嘴唇微微抿着,唇色有些殷红,仿若彼岸花的红染就而成,鼻梁高挺,剑眉如墨,斜飞入鬓,眼睛细长,眼角微微上翘,眼眸沉静如忘川河水,却无端让人觉得温暖。身子站的笔直,周身围绕着的悲天悯人的气息就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般,令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但又害怕亵渎了他。
只觉得眼里心里都是他,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有他,整个世界只余下了他。
多年之后,和初再想起这幅景象,只觉得万籁俱寂,任那彼岸花开得再魅惑,任那忘川河水静静流淌,万年不息,任那奈何桥、鬼域冥宫的灯火怎样摇曳生辉,任那鬼域上不落的明月如何皎洁,月光如何幽静。都不如那人静静立在哪儿,不言,不语,却将万物都变成了他的陪衬,只那淡淡的一眼便是东兔西乌,沧海桑田。
万千思绪从心中划过也不过一瞬光阴。和初收了燕支神剑,左手撑着沧夷伞缓缓落在地上,掀起瓣瓣飞花,轻轻提起裙子朝那人走去,宽大的袖子轻拂过彼岸花娇嫩的花朵,长及膝弯的秀发,随风飞舞着,白衣白裙,衣袂翩然,强烈得色彩对比衬得她更加飘逸出尘,仿若自远古而来的女神一般。
不过十余步的路程,和初却像走了万年一般。
“我叫和初,一生和美,万事如初。是只狐狸,招摇山白翰神君座下弟子,六千多岁了。”说得是一本正经,语气淡然,心里却为竭力保持住的淡定从容和想象中的走过来的仪态万千叫好。
那人初时有些惊愕,但旋即笑了起来,让她觉得万物复苏,百花齐放,春意阑珊,燕舞莺歌。他的眼睛微微弯起,眸中带笑,周围清冷幽暗的景色在他笑的那一刹那都仿佛变得温暖了起来。
“我叫时修,时清海宴,修身洁行。嗯——是神,鬼域冥王,十万余岁了,”顿了顿,又说:“几千年未见,白翰神君可好。”时修看着和初原身背后摇晃得甚是兴奋的尾巴,轻咳几声,忍住笑意,声音温润如玉。
啊——不愧是我一眼看上的人,长得好看,名字好听,声音都是如此迷人。
和初打住心中的迷思,红唇轻启:“师父尚好,只是避世惯了,不爱出山,”想了想,有些胆大的开口到:“我一路游历至此,打扰到您了,还望见谅,不过贵地风景甚是优美,令小仙神迷不已,不知神君可否让小仙借宿一年半载,好好游历一番鬼域美景。”刚说完,和初就有些想打嘴的冲动,觉得太过不矜持了一些,吓到他可怎么是好。
时修听到和初说的‘一年半载’,有些失笑,但还是温和的说到:“一年半载怕是不行,你不是鬼仙,住在冥宫时间太久恐会被鬼域中百鬼的怨气所伤,若是几日还可,我让人给你在酆都中收拾个院落来,可好?”
酆都?好,当然好,等等——几日?
和初有些不确信:“只能几日?”
“嗯,久了于你不利。”时修依旧笑得温和。
和初有些丧气,竟有些遗憾自己不是鬼仙,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看了看周围,心生一计:“那我若是不住在冥宫,只是在忘川河这边,偶尔过桥呢?”
时修眉头微皱,沉思此法的可行性。
怎么办,连皱眉都如此好看,啊——心动,是心动的感觉。和初按捺住想要捧心的冲动,面色平静的等着答案,不过要是那能被时修看到的真身不摇尾巴就更好了。
“这倒是可行,可要我让人来帮你修个住处?”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时修从腰间取下玄玉佩递给和初:“那好,这枚玉佩你收着,过桥时,给孟婆看,她便会放你过去。”
妙华公主在一旁看着时修将玄玉佩给了和初很是惊愕,心中满满都是酸涩,强忍着才将反对的话吞了回去,竭力的维持着自己一贯的温婉可人,贤良淑德的形象。
“嗯,好。”和初接过玄玉佩,看着时修的眼睛,展颜一笑,心里却有些忐忑:他会被我的笑迷住的吧?会的吧?怎么说我娘也是前六族第一美人,我应该长得不差吧?
妙华公主在一旁看两人眉来眼去,丝毫没有想起她的迹象,脸上的越来越僵硬的笑再也撑不住了,忍不住出言道:“是你伤了我的诸怀?”
和初这才想起妙华还旁边,转眼看去:“原来是妙华公主,好久不见。确是我伤的。不过——你的诸怀?它是你的坐骑?灵宠?”
妙华公主闻言,有些恼怒:“坐骑。”
“哦,既是你的坐骑呀,那你为何放任它作恶食人?虽说鬼仙在仙族,历来被那些没甚见识的仙者轻视,但既为仙者,就应以善为正道才是,虽说不求能承太乙救苦天尊遗志救渡群生,救拨幽苦。但也应该修身养性,不求为善,但求无过不是,怎能放任自己的坐骑食人呢。”和初瞟了一眼时修,将已到嘴边的‘那与魔族有何不同’拉回嗓子里,看似是一脸的高风亮节,其实心里有些心虚,害怕时修不信,袒护妙华,但又想着若真是这般,那就当是瞎了眼便是,也就释然了。
时修听了,脸上的笑容不在,看着妙华公主,语气有些严厉:“可是真的?”
妙华公主有些心虚,不敢直视时修的眼睛,满脸的委屈,好似被冤枉了一般:“她血口喷人,叔父您可不能听她妄言,见她漂亮便轻信于她。”只是底气有些不足,就像只没了爪牙的小兽。
时修在一旁看着脸都有些黑了。和初哼笑一声,有些不屑,斜睨着妙华公主:“谢谢你的夸奖,不过你可敢发誓你的诸怀没有食人,而你又什么都知道。”
妙华公主看着和初那冷淡的表情,还有她故意加重的‘你的诸怀’,只觉得血气上涌,几千年的修养瞬间化为虚无,张口就想喝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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