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汣下马回到府邸的时候,庄清词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见她回来,殷勤的跑上前来,笑弯了眉眼看着她,道,“听说皇上给你安排了一桩美差事,给三皇子做师傅?”
唐汣从韩府一路策马回来,口干舌燥,没理他,倒了杯水喝。
“你进宫了?”庄清词不死心的又问。
唐汣惊讶的看了一眼庄清词,都想给他鼓个掌了,一天天没个正经事做,只顾操心别人的闲事了。
她不耐烦道,“没进宫。”
见她又要去拿水壶,庄清词眼疾手快拿了水壶给她倒水,不死心的又道,“三皇子可还乖顺?”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
唐汣不免阴鸷地瞟了他一眼,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怎得就你日日这般清闲。”
言下之意,是他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庄清词不以为意,紧跟着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手里的象牙折扇被他别在腰间,像极了一个浪荡公子哥。
“师妹接连高升,为兄甚是欣喜,想来我也不喜那酒楼生意,以后便指着师妹的照拂了。”
闻言,唐汣真想给他一脚。
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唐汣微微皱眉,“给人当师傅,教教箭术就算高升了?”
给人?
“我且问你,三皇子可是普通人?”庄清词压低了声音,“你待他耐心些,那可是将来的储君。”
唐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新帝不过而立之年,怎得就要立储君了。
自家酒楼的生意顾不得,在南夷的时候亦是怠懒武学,唐汣轻轻叹了口气,这人就没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要做似的?
不敢苟同,只得干笑,她道,“师兄可知坐吃山空这几个字?”
他这话转的太过生硬,庄清词一脸疑惑。
“师妹何意?”
唐汣无奈,“在南夷的时候,你不好好习武,到现在连几个街头混混都打不赢,你能这般肆意潇洒不过全靠庄氏酒楼,偏偏你又不喜欢,待家中二老百年以后,你可还能这般逍遥?”
庄清词一顿,缄口不语,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倒是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芷玥开口低低喃喃一句,“唐大人说的是。”
大胆奴婢,虽然她的声音极低,却还是被庄清词听见了,“你说什么,再给爷说一遍。”说着就要起身过去训话,被唐汣按下。
唐汣瞪他一眼,扭过头又对垂着脑袋的芷玥道,“大人我听不惯,你还是叫我小汣吧。”
芷玥一顿,“是,小汣姑娘。”
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被两个女人这般一唱一和的教训,庄清词被气的脸都绿了,唐汣觉着她刚才对庄清词说的重了些,放柔了语气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练功,在放眼四周难道没有你所喜之物?”
芷玥立刻抬眼,正欲说话,对上庄清词那双饱含怒意的黑眸,有些手足无措的道,“我记得公子小时候.....”
庄清词眼睛一眯,厉声打断她,“你记得,你记得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可有你这样跟主子说话的奴婢。”
没分寸。
芷玥握紧了手指,跪在他身侧,低声道,“奴婢知错。”
唐汣看一眼黑沉着脸的庄清词,刚要说话,又听见他说,“怎么,你们都跟家母一样,觉得我是个无用之人是吗。”
芷玥温顺的跪着,声音柔和,“夫人是关心公子。”
庄清词冷笑,“她那是关心?派人整日监视我也叫关心?”
芷玥愣住。
自庄清词回到凌安后,几乎见不着他人影,庄氏爱子心切,才会让芷玥多留意他去了哪里,并且叮嘱她,像醉凝楼那种烟花之地,是万万不能让他去踏足的,芷玥以为自己做的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面对庄青词的质问,她无力反驳。
唐汣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芷玥,这才明白庄清词为何发这么大脾气。
在南夷的时候,他就不喜被困在帐中,师父不在时一整日便不见他的踪迹,眼下回到自己熟悉的故土,却被人监视,任谁都会心有不甘。
庄清词斜了一眼地上的芷玥,哼笑,“她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为她这般鞍前马后。”
芷玥咬着唇瓣,一瞬间湿了眼眶。
平日里做事雷厉风行的人儿,今日这般脆弱的跪在地上,唐汣心里一酸,伸手去拉她。
芷玥倔强,没起。
庄清词被气笑了,“还要本公子抱你起来不成,明明是你的不是,怎得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芷玥依旧跪着不动,“奴婢甘愿受罚。”
被气的哭笑不得,庄清词无奈扶额,“谁说要罚你了。”
芷玥抬眼看他,一双杏眼蒙了水雾。
“既然你甘愿领罚,那......”庄清词顿了顿,“容本公子想想怎么罚你。”
唐汣瞪他。
芷玥心里一阵紧张,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眼前这位爷又要玩什么花样,若是事情出格,她要怎么跟夫人交代。
沉思间,庄清词忽然开口,“本公子今晚要去醉凝楼,你不许告诉家母。”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行清泪滑落,芷玥无辜抬眼,沉默许久,她缓缓道,“我答应公子不说。”
庄清词一愣,他故意为难她来着,芷玥这丫头对母亲一直都是言听计从,怎得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他了。
芷玥视线看向另一侧的唐汣,“今晚凌安城中举行春日灯会,我告知夫人说公子去逛灯会了,可行?”
微微一怔,接着心中一喜,这么容易就被策反了?
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芷玥站直身体微微朝他欠身,庄清词抬手正欲帮她拭去眼角的清泪,却又听见她说,“但是公子若要去醉凝楼要带上奴婢。”
唐汣愣了愣没忍住,笑了。
庄清词伸到半空中的手指一僵,一下又沉了脸色,“本公子去逛青楼,你一个女子去做什么。”
芷玥恭敬有礼道,“保护公子安全。”
“........”
庄清词一怒之下收回手抽出腰间的象牙折扇,“呼哧呼哧”猛扇两下。
气得眼前发黑。
他不喜走到哪都有人跟着,母亲知道,但是又偏偏派人监视他,让他心中更加不满,对酒楼账册的管理也更加厌恶。
芷玥瞧着自家爷的脸色越来越黑,默默后退一步,不敢再说话。
屋子里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庄清词哼笑一声,没好气的道,“那今晚你跟我去。”
芷玥两手交叠,温顺道,“是,公子。”
“......”
想打人。
唐汣看着脸色铁青的庄清词,笑了笑,“烟花之地,在南夷你还没逛够啊,不是说晚上有灯会,要不我们去看灯会?”
庄清词还没顺气,沉声道,“不去。”
唐汣和芷玥对视一眼,而后凑到庄清词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人“唰”一声,收起了折扇,愤怒的起身走了出去。
赤红的身影一个转弯出了府,红色的衣诀被迎面而来的风吹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转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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