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何茫茫,白杨亦潇潇。

她又默念了一遍,心里冰凉,浑身战栗,耳边回响起上官清英那句话:“……也不想做那有才无德,身世不明的野人!”

她双眸无神,定定看着一双凄惨的手,良久方轻探入怀,摸出一样东西,月下一照,星光闪闪,原是一枚玉玦,映着月光看去,她手中恍若捧了一颗星辰,柔光满怀。整块玉玦色如润脂,雕满各色花纹,众多纹路之上又浮雕出两条玉蛇,两边玦口一头一尾,相互咬着对方尾尖,两只蛇眼却是白玉胎中自带两点血红玉斑,嵌在如雪的玉身上,犹如两颗血滴。

她看着这件无二妙品,紧紧咬住牙关,用力将它攥在手心。冷硬的雕纹深深硌在她手中,她睫毛抖了两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滴在伤口上,缓缓渗入到血肉中,直教她那颗心剧烈地颤抖起来。

清瘦的手指掐在冷硬的雕纹上,血红的蛇眼在月光下闪着磷光,从她的齿缝中迸出几个字眼:

“我……不是野人。我叫秦宛月。我……是秦宛月。”

她战栗着,似是想努力止住眼泪,终究失败,泪水夺眶之际,她一字字泣咽道:

“你……怎能这样……哥哥啊!……”

乌红的血一滴滴从她紧握的指缝间洇出来,溅落到焦黄、翻开的书页上,染红了点点残字,犹如一朵朵红梅在字头绽开。看着这本残破的书,秦宛月眼前微晃,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时……她五岁,也是为了一本书。细算算,是太和八年。

她记得很清楚,父亲是大楚桐山府一个官职颇高的官吏,在州衙里任职。母亲是安庆庐水人,每隔几年就会带了她回老家探望外祖母。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哥哥——秦桓。

细想起来,这个大她十岁的兄长,在她四岁那年庆生宴上突然从书院归府,出现在众宾客面前。纵使年方十四,却已中举头名,桐山府因此轰动一时,无人不知秦家长房有一位才貌双全的长公子。而秦宛月,在见到这个从未谋面的兄长后,将一个四岁孩子所能有的全部热情,尽数倾付在他身上。

秦宅后门紧邻一条河,沿河俱是老柳树,每逢初春,飞絮溶溶,初燕穿梭,到了午间,最是静谧。不时有渔父撑船沿河漂下,间或抬头,多会看见青青柳荫间一抹水碧衣影,静坐树下。

“秦家公子又出来读书了。”小舟驶过,渔父自语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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