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美人跪倒在地,身子不住地微微颤抖着,眼中蓄满了盈盈的泪水,一滴泪滑落颊边,越发惹人爱怜。

“我本家姓沐,原也是个书香门第,奈何父亲去世,家道中落,我和我娘便去投奔了我舅舅。我舅舅是原严州知府,便是那位六年前因人举报收受贿赂,而锒铛入狱的郑守义。”

顾念念低头思索。

严州?

当真是巧了。

二夫人的弟弟冯鹏当年便是中了探花去往严州任职,如今是从五品的知州。

三房顾修远一家也是在严州多年,如今任的是严州从四品宣抚使。

云舞接着说道:“我舅舅为官清正廉洁,又怎么会是收受贿赂之人,那事情一出,严州不少百姓都在官府为我舅舅叫屈,却被镇压了下来。舅母大病一场,卧床不起,表弟不满三岁,尚且年幼,便只我和母亲各中周旋。”

“可平日相熟之人见着我们唯恐避之不及,”云舞眼中染上哀愤之色,“那日,舅母夜半发病,咳嗽不止,母亲予我银钱,让我去请大夫,没成想我回来之时,家中火光滔天,我母亲,舅母,表弟就这样烧死在了大火之中。”

云舞眼中涌出滔天恨意。

“第二日,便传来我舅舅在狱中畏罪自杀的消息,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分明是有人想杀人灭口,若非贼人陷害,我们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那时的我来到京城,想要为舅舅鸣冤,可我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罪名已然成立,无人肯帮。我走投无路,委身青楼,韬光养晦,想要结识权贵,重查当年旧案,”云舞早已是泪流满面,“舅舅与我是至亲,是恩人。云舞苟活于世上,只为为其洗刷冤屈,求顾小姐助我。”

顾念念自然知道,眼前之人并非说谎,但云舞身处青楼多年,到底学了些玩弄人心的手段。

“你于我无用,我为何要帮你。”

纵然美人垂泪,念念也不改心中所想。

“顾小姐……”云舞的语气十分惨淡。

“你自己细想便是了,事情过去这么些年了,证据早已销声匿迹,若真如你所言,郑守义实在牢狱之中被人害死,那么能在守卫森严的牢中杀人灭口的,定然是有一定权势的,”念念顿了顿,“如今,你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有无缚鸡之力的青楼女子,我又为何要为了你,为了你舅舅所谓的清白,赌上我们武安侯府?”

云舞呢喃道:“若顾小姐不愿助我……”

“你不必将主意打到温家人身上,念着背后的将军府,”念念打断她的话,“温家是皇商,富甲天下,但‘权势’二字无论是温家,还是将军府,都是万万不敢碰的,更何况是在天子脚下。”

说了这么些话,茶都凉了。

“我便只最后告诉你,时机未到,”念念将琉璃杯置于桌上,索性便不喝了,“眼下是太平盛世,若为多事之秋,想来机会会更大些。”

话已至此,念念已不必再说了。

云舞此番行事鲁莽,若非遇上的是自己和温如珩,怕是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念念看着那头呆滞的云舞,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顾小姐……”云舞依旧是不甘。

“你放心吧,我并非多嘴之人,”念念停下脚步,但未曾回头,“只是,我实在是不明白……”

云舞看着眼前女孩的背影,生出一股子冷意来。

“京都权贵之家众多,论你的美貌,即便没有足够的心计,有些事情也是易如反掌,你为何偏偏瞧上温家。”

顾念念的几句话落在云舞耳中,只叫她遍体生寒。这顾六小姐即便是再怎么出身尊贵,可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个八岁女孩罢了,为何会有如此可怖的缜密心思?

不过就是一点罢了,居然也就这样被察觉到了。

念念不等云舞回答,便抬脚离开了。

*

门外的温如珩,早已是等候许久了。

念念出来时虽然仍是一脸平静的模样,但温如珩能感觉到她并不欢愉,甚至是带着淡淡的忧思。

什么样的事情,能叫小姑娘如此伤神呢……

顾念念看着眼前温如珩清雅俊逸的模样,看着他分明的五官,如幽潭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眸,不知为何,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子烦躁来。

可她面对他时,依旧是带上了笑脸。

“聊完了?”

“嗯,”念念扯着他的袖子道,“大哥哥,我们去找卫姐姐她们吧。”

*

*

众人从万家酒楼出来的时候,已经几近黄昏了。

温昱耀和卫秉淳想来在二人相处之时聊得极好,二人之间的交流多了不少,卫秉淳虽然还是不太爱说话,但你温昱耀已是一口一个“秉淳弟弟”地叫着了。

“念念,以后我们要经常这样出来啊,不然我待在家里,都要憋出病来了,我弟弟又是个闷葫芦。”卫毓珊搭着念念的肩道。

被点了名的卫秉淳有些恼:“姐,你别总是这样说我。”

念念笑了笑,卫秉淳倒也不算是个闷的,不过是有些害羞怕生人罢了。

两姐弟俩的斗嘴不止,惹得众人极为开怀。

此时,温昱耀说道:“再过一段时日就要书院大考了,可没什么闲工夫出来了。”

“可惜,若非比试要分入学年份,我必然还想同你再一较高下。”卫毓珊有些遗憾。上回输给温昱耀她还是不服气。

温昱耀没见过像卫毓珊这样不服输倔强的女孩,也较上了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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