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母重将婴儿紧抱在怀里,喜极而泣,三舅母也红了眼圈,连连吸了几下鼻子。

“活过来了就好!菩萨保佑,谢天谢地!”宋家二老松了口气,迭声念佛。

“这女孩儿命真大!”巧凤啧啧道,“人都紫成那样了,居然还能活转过来!”

金富一边修着薅锄松脱的木柄,一边说:“依我看,这院里就数这孩子懂事,不愿就这么死了,让粗心的爹娘背负罪责。不然,真不知道他们往后该怎么活着!”

晶妹笑道:“大哥哥就是大哥哥!这样的话,我家金贵就说不出来。该怎么活着?原来怎么活就怎么活!”

巧凤讪笑着说:“你大哥就这样的脾性,明明是庄户人,偏生多愁善感的,也不知像谁了?反正半点没随他老子娘!”

晶妹说:“没听婆婆说过吗,当年咱祖爷爷念过几年私塾,识文断字,算是半个读书人呢。说不定大哥哥正好随了他!”

说完又直后悔,因为宋家祖爷爷念过几年私塾不假,识文断字不假,偏偏在一个饥荒年吃不起饿肚子的苦,趁家人出去挖野菜的功夫,拣了处房梁上吊自尽了。

晶妹深知巧凤的脾气,心情好的时候再和气不过,若是把她若毛了,也是个刁钻可恶的。

好在巧凤并未多想,亦或者她心里正想着别的事,只抬头看了看天,说:“好大的日头!这黄莺儿算会挑日子了,这么热的天坐月子,可有得她受了!”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晶妹,她突然想起什么来,说:“瞧这一通好忙,竟忘了今儿是夏至!该烤些夏至饼,蒸些麦粽才是啊!”

巧凤笑道:“都这时辰了,哪里还来得及烤薄饼,蒸麦粽!厨房不是有现成的馒头、糖饼吗,还有几坛好酒——玉髓,竹叶清,还有一坛锦江春呢!再炒几个小菜,咱们就可以在院子里吃上一席了!”

晶妹连连点头,说:“极是,极是!”

可巧金贵和如意正打她们身边走过,听到有酒吃,也来了兴趣。

金贵说:“家里新添了小侄女,又赶上过节,理应好好庆贺一番!”

如意也说:“听说了吗,从夏至这天开始,上至县官老爷,下至乡长、里正,都要连休三日,洗澡乘凉,尽情娱乐!我们这些庄户人家也该跟着乐呵乐呵!”

“该休就休,想乐就乐,不过要吃喝要玩乐就吃自己的,玩自己的去!那些馒头酒食都是黄莺儿娘家人带来的,客人还没走,你们就惦记上了。”金富当众泼了瓢冷水。

大哥发了话,大家不好反驳,只得扫兴地散了。

只有巧凤嘀咕了句:“我生孩子的时候,娘家人带来的‘分痛’、‘催生礼’,哪一次不是都进了你们宋家人的嘴!轮到她的时候怎么就不行了?矫情!”

金富不客气回了句:“只怕你娘家人三次带来的‘分痛’、‘催生礼’,还不及她黄莺儿这一次的呢!”

巧凤这回无言以答,也只得悻悻地回屋去了。

晶妹虽进了屋,却虚掩着木门,人躲在后面,留意听着外面的动静。

金贵见状哂笑道:“怎么,怕他们说你呢——说你生顺儿和祥儿的时候,你娘家连一盒馒头都没舍得送来!”

“我娘家刚遭了灾,姊妹又多,嚼裹都不够,哪有这些东西撑门面!”晶妹气急道,又怕门外的人听到,只得压低了声音,“哪能跟他们黄家比,家里地又多,又有几个会种甘蔗的好兄弟!”

想想似乎有些气不过,又说:“有钱又怎样,头胎就生了个丫头,瘦得跟只小耗儿似的,还差点就丢了性命,果真应了那句‘命浅福薄’!”

“哪比上得我,连生两个儿子,没灾没病的,壮得跟小牛犊子一样,样子也俊俏,我看你爹娘最中意的孙子,就是顺儿和祥儿了!”

金贵只好点头连声道:“好,好,好!我家娘子真真能干,在这院里无人能及!”晶妹这才作罢。

虽说孩子已经缓过劲儿来了,黄莺儿还是放心不下,非拉着大舅母喜莲陪她多住几日。

喜莲自然是乐意的。临行前婆婆黄罗氏叮嘱过她,如果有需要,就留在宋家多住些日子,黄莺儿初次生产,月子里头需有得力可靠的人照顾,宋家人怕是指望不上。

“别着急回来,家里还有桂兰呢!”黄罗氏说,又偷偷塞了些贴己的银两给喜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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