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天后山内。

叶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宽敞明亮的厢房中,屋内熏了很好闻的香味。

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叶缓缓就这么坐在床上发起了呆。

直到看到手腕上的红绳时,叶缓缓才想起那天晚上她经历了什么,惊得她从床上站起来。她惊恐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难道这是张家?

想到这,叶缓缓慌乱的穿好鞋子,发现这是一双新鞋子。她身上原本穿着的旧粗布做的衣裳也被替换下来。

她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衣服,这是她有生之年来穿过最好的衣服,柔软舒适又干净高雅,但只要想到这是哪里,她就开心不起来。

她不知道张鹏是好人还是坏人,也想过说不定会遇到好人。但对于把生命交给他人做决定,她是本能的抵触的。她不想离开了叶家这个牢笼,再去另一个牢笼。

叶缓缓随手拿了个花瓶,悄悄的推开房门,如果外面人少的话,她就用花瓶把人敲晕逃走。虽然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门外是宽敞的院子,一棵比房屋还高的大树下有个池塘。池塘里有各种颜色的鲤鱼在游来游去。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响。叶缓缓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紧张的神经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这里的空气特别清新,周围还有布谷鸟的幽幽叫声。其实不止布谷鸟,但她只认得布谷鸟的叫声。

叶缓缓松了一口气,笑容又出现在脸上,至少这里不是张家,张家的宅院建在喧闹的街边上,定不会如此安静优雅。

这里只是一处院子,但光这个院子,就比她在长平镇的家要大上至少一倍。不远处有个朱红色的大门。

叶缓缓推开大门,小心翼翼的瞧着门外的一切。

不远处有天后山的弟子瞧见叶缓缓,匆匆赶去向陈书由汇报。

叶缓缓认出了他们的衣服,白色为底色,青蓝色的花纹作为点缀。这是那天晚上她看到陈惜之和赵梓旭时他们穿的衣服,此刻她自己身上也穿着类似的衣服。

过了一会,一个大约六七岁的男童走到叶缓缓跟前,行了个礼,“姑娘,二当家有请。”

叶缓缓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已经记不清陈书由和他身边两名少年的模样,但依稀记得那两位少年保护了她,”你说的二当家是不是前不久去过长平镇的一位老前辈?“

男童回答道:“正是”。

叶缓缓继续问道:“这里是天后山?”

男童仍然毕恭毕敬的回答道:“正是。”

叶缓缓随着男童来到一个厅堂,她本想记着来去的路,跟着男童绕了好几个地方却已经不记得路了,就索性不记路跟着男童走。

当看到陈惜之和赵梓旭的时候,叶缓缓知道目的地已经到了。

收拾了一番的叶缓缓,面容清秀、眼神纯净,和那晚穿着一身破烂衣裳仿佛街头乞儿般的她判若两人。

男童行了礼后离去。

陈惜之、赵梓旭同时打量着叶缓缓。

赵梓旭看着叶缓缓手中的花瓶,打趣道:“姑娘这是要给我师父献礼?”

叶缓缓才想起手中还握着花瓶,下意识的点点头,略微尴尬的将花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在长平镇的时候,叶大浩他们把叶缓缓看的很紧,从早到晚都使唤她做各种事,她没有机会交朋友,更鲜少和他人打交道。除了酒吞,她更没有和谁好好的说过话。此刻她更加不知道如何与身旁两位少年沟通。

不好意思看着他们,叶缓缓干脆就一直盯着被自己放在一旁的花瓶。

赵梓旭想起那晚自己不慎划伤叶缓缓的手臂,脸上又呈现出了愧疚之色,”小姑娘,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叶缓缓闻声看向赵梓旭,尽量自然的回应道:”已经好了。“伤口虽然结痂了,但看样子很有可能会留疤。

其实赵梓旭不是不知道,他每天都向照看叶缓缓的人询问她的情况,还写信回家要了些治愈伤疤的药物。

陈惜之也问道:“姑娘,你受了风寒,又遇到邪祟入侵,现在身子可好些了?”

叶缓缓惊讶道:“邪祟入侵?”她脑海中又浮现出蜥蜴妖的样子。

看着对方毫不知情的样子,陈惜之和赵梓旭倒也有些惊讶。

陈惜之道:“邪祟出现得很突然,姑娘那会身体较为虚弱,应该是在邪祟来之前就晕倒了。”

叶缓缓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印象中蜥蜴妖是逃走了,她担心自己提起蜥蜴妖会让天后山的人意识到上次的无功而返,会再次去追杀蜥蜴妖一族,即使内心很多疑问,也闭口不提。

陈书由进了大厅,陈惜之和赵梓旭纷纷行了礼,叶缓缓学着他们的样子也向陈书由行礼。

陈书由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后,看着叶缓缓,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叶缓缓乖巧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陈书由只是随意的点点头,”身体好些了?“

叶缓缓想尽可能的礼貌一些,微微作揖,”感谢前辈的关心,我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甚至感觉比原来还要好。

陈书由道:“你身旁这两位是我的徒弟,你已经见过了。大弟子陈惜之、二弟子赵梓旭。你刚刚随着他们向我行礼,是想拜我为师?”

叶缓缓以为陈书由责怪她不懂礼仪,她未曾上过学堂,连怎么称呼陈书由都不知道,没想到还是失了礼数,懊恼的道歉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书由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眼下也只好自己开口带过这个话题,”你家在哪?可有家人?“

这个问题直击叶缓缓内心深处,她想起叶大浩和陈兰将她卖给张夫人时,刚上马车,身后就响起干脆利落的关门声,彷佛将一盆水泼出门外一般,毫不在意的、毫无留恋的。

见叶缓缓失神,陈书由他们师徒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过了一会儿,叶缓缓才开口道:“我没有家人。”

明显感觉到眼前的女孩情绪变得低落起来,陈书由继续问道:”这些年,你没有家人是怎么过来的?“

叶缓缓回答道:“我一直到处去,去到哪是哪,饿了就随便找些东西吃。”虽然是谎话,但这是她接下来的打算。

陈书由开门见山的说道:”既然你也没有确切的计划要去哪里,不如留在天后山做我徒弟?“

叶缓缓怀疑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前辈,您刚刚是说,想收我做徒弟?“

陈书由放下茶杯,微笑着点了点头,”正是,你考虑一下。“

叶缓缓受宠若惊,诚惶诚恐道:”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陈书由好笑的看着她,”你要是什么都会了,还做我徒弟干什么,你自己就可以出师。“

陈书由的话非常有道理,叶缓缓非常赞同的细细想了下,好像的确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赵梓旭将叶缓缓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你要是留下来,从此以后你就住在天后山,我们教你读书、识字、练剑,你看这样好不好?”

叶缓缓眼前一亮,她其实一直都很想读书识字,每当看到镇上一些同龄人从书苑出来时,她都羡慕不已,小声的询问道:“真的可以吗?”

赵梓旭知道陈书由本就想收这个小女孩为徒弟,便进一步诱惑道:“当然,不仅可以读书识字,师父还会教你剑术,你学会剑术后以后想去哪都可以。对了,我们天后山还有很多好吃的,待会我就带你去试试好不好?”

叶缓缓心动了,看向陈书由,仍然有些怯生生的说道:“前辈,我考虑好了,我希望能留下来。”

陈书由满意的点点头。

赵梓旭提醒道,“快谢谢师父。”

叶缓缓连忙向陈书由行礼,毕恭毕敬的喊道:”师父。”随后她似乎想到什么,转过身也向陈惜之和赵梓旭微微行礼,“大师兄、二师兄。”

陈惜之和赵梓旭也向叶缓缓行礼,“师妹。”

这一声“师妹”,悄无声息的融进了叶缓缓的内心,成为她小心珍藏的回忆。

陈书由看了看旁边的花瓶,“听说这是你要送给我的?”

叶缓缓茫然的看了一眼花瓶,有些窘迫的点点头,赵梓旭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的手臂,她才反应过来,双手捧着花瓶递给陈书由。

陈书由微笑着接过花瓶,很认真的欣赏了一番,“好一派春意盎然、鸟语花香的景色,这份见师礼为师就收下了。”

在他的三个徒弟都离开后,陈书由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将花瓶仔细的擦拭后,打开房中的一处密室,小心翼翼的放在密室中的檀木架子上。架子上的东西不多,有一把剑、一盒首饰、几套衣服、书籍等。这些是他亡妻遗留下的一些物品,他一直小心保存着。这次为了救叶缓缓,使用了他亡妻留给他的护身符。虽然不舍得,但他也不后悔。

收叶缓缓做徒弟,除了这一层原因,大概就是她挺身而出想要保护蜥蜴妖的神情,让他不断想起一些往事。

赵梓旭带着叶缓缓在天后山逛了小半天,耐心的介绍着天后山的各处分别是什么,也讲解了天后山现在的一些情况。

叶缓缓了解到,天后山现任掌门是陈书钦,已年过六十,是陈书由的兄长。由于陈书钦膝下无子,掌门之位将会由陈书由继承,此时天后山的诸多事务已经交由陈书由打理了。她的大师兄陈惜之是陈书由的独子,也就是下下任掌门。

陈惜之则在给叶缓缓安排住处。天后山的弟子一般是四至六人住一处,但陈书由的弟子则不一样。由于需要协助陈书由处理日常事务不便住得太远,他和赵梓旭一同和陈书由相邻而住。叶缓缓是姑娘家,不方便和他们一起住,因此要单独安排一处和他们都相邻的住处。

斟酌再三,陈惜之来到校武场。天后山有许多较武场,许多师叔师伯带着自己的弟子在属于自己院的较武场上修练。虽然学的都是天后山的剑术,但每位老师各有自己的特长,弟子一般也是老师们亲自挑选。

上午的操练结束了,邹天逸擦擦脸上的汗水,和几个同门师兄弟有说有笑的正准备去用午膳,见到陈惜之时,几位少年都惊讶不已,连忙向陈惜之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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