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来不过几个小红疙瘩,并未折损裴夫人太多的美貌,是她自己太过在意外表,不能容忍所谓瑕疵。但经过在隔壁厢房的一系列上蹿下跳的折腾之后,裴夫人此刻已经可以用蓬头垢面来形容。
夸大一些说,这会儿不管谁‘好心’递给裴夫人一面镜子让她整理妆容,于裴姝婧和裴衡远来说,恐怕马上就能变成杀母之仇。
如果就这么顺着母亲大人的意思,让她陪着衡远一块儿去人家小姑娘家里提亲,让那位准弟媳看到未来婆母这副尊荣……裴姝婧认真思索了一下自己亲娘秋后算账的可能性,不寒而栗地抖了两抖,“娘,也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吧?”
“怎么就不着急了?你弟弟都多大了?早几年前他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裴夫人不着急倒也罢了,这一着急起来,瞧着更像疯婆子了。
裴姝婧忍住捂脸的冲动,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开始特别迂回的提醒,“那至少……也换身衣裳啊!”
“换衣裳?不用换!”裴夫人下意识地这样回答。为什么呢?前头她虽然盘算的是单方面见儿子,但还是穿得美美的。
但很快,眼神还算很不错的裴夫人看到了自己衣袖上的灰尘、蛛网,甚至还有一只本来守网待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裴夫人带下来的小蜘蛛在慌不择路地想要回到属于它的地盘去。
眨了眨眼,已经有些冷静下来的裴夫人回忆起了到这间厢房之前的情景,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后,她抬手捂住了脸。想想不对,她慌乱地推了裴姝婧一把,让她原地转了个圈儿,而后一下扑在她背上,“快,咱们走!”
猛地被转了一圈有点儿晕的裴姝婧:“……”蛮好,现在她也要跟着换身衣裳了。
直到茶过几巡,除了换了套衣裳别的没有太大变化的裴姝婧重新回到了裴衡远所在的厢房之中,在她身后,是面掩薄纱的裴夫人。两人袅袅娜娜一路行来,众人只不敢多看,就怕看久了眼睛发直被自家大人发现,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经过了‘时间的沉淀’,这一回的裴夫人显然淡定了不少,“那小姑娘,具体是个什么出身?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重新换衣裳,重新梳妆打扮的过程中,裴姝婧慢慢安抚了想儿媳妇儿都快要想疯了的裴夫人,倒不是她见不得自家弟弟好,只是在她看来,反正裴衡远也已经剩到这把年纪了,想比早成亲、早当爹、早当外祖、外祖父,都是比不过同龄人了,那不如就好好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总不能七八年都等下来了,最后着急忙慌地娶个搅家精回家。
裴夫人一听,也是啊,儿子那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本以为他这辈子就是和尚命了,他却忽然要娶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姑娘,指不定,那个姑娘年纪虽小,却是个心思复杂的。那可不行,她可不希望娶一个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才能不被她算计的儿媳妇。
救命之恩这样的事,足以让任何一个身为人母者动容。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你往家里送消息的时候从来没提起过呢?都伤在哪儿了?让娘看看。”
所谓的‘救命之恩’,在林枫这里就是萧飒的一阵乱砍。
裴衡远自然是不可能任由他娘当众扒他衣裳的,一边轻松闪躲一边道,“都不是什么大伤,只是不凑巧,当时那儿地处偏僻,寻不到大夫。”
“能伸手搭救陌生人,是个心善的好姑娘。”裴夫人说这话的前提是被救的那个陌生人是她的亲生儿子,如果想要救人的是裴姝婧,那么她娘指不定就要和她说道说道那什么先生和狼的故事了。
裴衡远点了点头,没有否定裴夫人的话。
林枫耳边回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还有那块被顺走了之后至今没有归还的玉佩。
姜荣贵的事,裴衡远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隐瞒。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娘身边带着的银子足够她买下很多京城的消息。姜荣贵因何入狱或许难被知晓,但入狱这事儿,却是瞒不住的。
对于裴掌柜而言,只有正经地一步步经过院试、乡试、会试、殿试,最后得来的官职,那才是真的官员。被这样的观念潜移默化的,在听说姜荣贵是一步一步考到最后的时候,裴夫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家儿子是不是有些高攀姜沅的意思。
但很快,便急转直下。就是正经考上的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儿子的同僚给关大狱了吗?
“……就算缺银子,也不能干这样的事儿啊!太不妥当了。”
“这样的事,可绝对不能姑息。衡远,你该不会……看在姜姑娘的份上,把她爹从诏狱里捞出来吧?”另一种可能性,裴姝婧不愿意说,她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弟不会是仗势欺人,趁火打劫的坏蛋。
“待案子结了,他会很快被放出来。”这样的事,也没法说谎,毕竟一个大活人站在跟前,总不能当做他是个活死人吧!
“衡远?”
“他虽然贪婪,但委实没那脑子。”
“衡远,现在的问题不是他有没有脑子,是他有没有经手这件事。如果他确实参与了,你能保他一时,难道还能保他一世不成?”裴姝婧觉得裴衡远这明显是中了‘美人计’了,这般明目张胆地包庇一个有罪的官员。如果真能瞒天过海一辈子倒也罢了,但如果不能呢?那岂不是……
裴夫人见女儿神情严肃,也不免忐忑了起来。
“这……衡远啊,不然这婚事,咱们再考虑考虑?”
按照女儿说的,没事儿的时候肯定都没事儿,这万一东窗事发了呢?人家一查,喝,姜荣贵确实是有罪的,但他怎么会无罪释放的呢?是裴衡远帮的忙,裴衡远为啥帮忙呢?因为姜荣贵有个好看闺女儿。
林枫在一旁暗暗点了点头,那姜姑娘真不是善茬,那一脖子的窟窿,一地的血啊,他现在回想起来都难免发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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