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掌柜问这话的时候,带了些不自觉的小心翼翼。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他们是裴衡远的手下,这会儿裴衡远却并不在跟前,这鞭长莫及,自然是谁流血拼命谁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总而言之,裴掌柜的还是很识时务的。

季泉转了转因为挥刀频繁而有些酸痛的手腕,扬声问道,“兄弟们,老爷子问咱们还能不能行,你们说,我们能不能给咱家大人长长脸?”

“能!”话音才落,本来懒散站立的几人瞬间又回到了备战状态。

因为胡镖师他们的不坚定,本来对方的气焰已然又重新高涨起来,这会儿听到季泉等人的对话,看着他们手上依旧缓缓往下滴血的绣春刀,想起他们刚才杀人和砍瓜一样的场景,其中一个刚才喊话让裴掌柜他们交人的人虽然不甘,却已然生了退意。

“撤!”与锦衣卫交恶,并不是明智之举。

直到那帮子流匪没了踪影,几人才松弛了紧绷的神经,然后一个一个开始‘哎呀’、‘哎呦’地喊起了疼来。

前一刻还似冰冷的人形杀器,下一刻就恢复成了血肉之躯。这般突兀的转变,一直看着他们的裴掌柜都看在了眼中,这和传闻中的,他以为的所谓锦衣卫有极大的不同,给了裴掌柜不小的冲击。

有那么一刻,裴掌柜的突然很想见见裴衡远,见见那个自离家之后,他就没好好看过的儿子。

齐巍从头到尾都在庆幸,庆幸因为路途遥远,没有带上一双儿女,庆幸岳母和妻子先他们一步出行,最庆幸的是能化险为夷。

裴掌柜和齐巍就是受到了惊吓,并未受伤,此刻躺在他们马车上的这人就有些不好了,脸色惨白,衣裳被血染成了红色,齐巍有些不确定他身上的伤口到底还有没有继续流血,不那么紧张了之后,他才觉察到了马车里头浓重的血腥气息。

掀开马车帘子见季泉他们正在给受伤的人上药、包扎伤口之后,他忙跳下了马车,想着好人做到底,让季泉他们给车上这人也医治一下。

季泉才刚应下,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以为是刚才那些人又去而复返,有一个算一个的,所有人都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多时未曾穿过锦袍,裴衡远下马的姿势不如平时完美也便罢了,甚至还差点儿崴了脚。当然,就裴衡远平日里的积威,就算他这会儿摔个狗吃屎,也没人喊当面笑他。季泉等人压下了激动、紧张的心情,全都开始目光游离起来。

齐巍和裴姝婧的婚事虽然算是裴衡远撮合的,他做裴衡远姐夫头尾也差不多十年了,但这聚少离多的,他终究还是没法和裴衡远太过亲近。

比起前头那个‘准姐夫’,裴衡远显然更满意齐巍,之所以替姐姐选择齐巍,是因为当年他回晋城的时候听说过齐巍的传闻,齐巍对发妻的好,是全晋城的女子、妇人都羡慕的。

“姐夫。”

见裴衡远即便不着飞鱼服,也一身锦衣卫的范儿,他喉咙有些干涩应了一声,而后指了指马车的方向,“岳父在马车里。”

‘嗯’了一声,裴衡远缓缓朝马车而去。

在季泉他们声音洪亮地喊出‘大人’的时候,裴掌柜已经从马车车窗那儿看到了裴衡远。没看到的人的时候,他倒确实是很想见一见的,这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了吧,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没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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