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易秋水

易秋水第一次见到祈文奕的时候，他才不过十二岁，正是年少贪玩的年纪。很多时候回想起当年的场景，易秋水都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是的，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欺骗，更让他不寒而栗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居然有如此心性。当时，易秋水还只是一名独立杀手，恰逢妻儿遭遇毒手，只要开价高，他必拿命去拼的时候。有人出高价杀一个孩子，易秋水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标注的黄金上，直到他把刀架在祈文奕的脖子上，看着祈文奕那惶恐不安的眼神和瑟瑟发抖的身体，才意识到这只是一个跟自己儿子年少差不多的少年，如果他此刻对这个少年下了杀手，那跟毒害自己儿子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一时的心软，让他放下了手中的刀，放下刀的刹那，从四面八方射来了箭簇，杀手天生的警觉，他提刀自卫的同时，也自然地把祈文奕给护在了身后，这一护就护到了现在。只是当初那个少年，那个少年的变化，让他不得不联想到这一切是不是他的自导自演，只是为了找寻像他这样一个适合的人。不然的话，一国皇子怎么会独身出现在郊野的小院子里；不然的话，所有杀手的节奏都衔接的那么好，一波接一波，并未同时出现；不然的话……祈文奕年少时的两张脸孔，一张是初见时的羸弱可怜，一张是把一个杀手组织交到他手里时的云淡风轻、人畜无害，经常交替的出现在易秋水的脑海里，又有谁知道，如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秋水”其实是一个少年在他十几岁的时候组建的，他易秋水只是挂了个名而已。

如今的“秋水”由两种人组成，一种是祈文奕的人，也就是最初交到易秋水手上的那一批少年，跟祈文奕年岁差不多大，算是他从小培养的死士，这一批人表面上统一由易秋水调动，私下里只听命于祈文奕，也相当于是对易秋水的一种监视和监督；另一种人，是后来又易秋水从江湖上招募的，这批人基本上都不知道组织的背后还有祈文奕这么一号人，或是为金钱卖命或是与易秋水有过交情，但都是暗地里行事，江湖上行走并未以杀手自称。这次的行动中，参与的多数是第一种人，考虑到对方多是江湖上的老人，江湖上的人做事都有自己的习惯，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还是用第一种人保险。可是正因为如此，半路劫下“药人”后，易秋水一直都不太安心，他无法保证在自己下手之前，他们内部是否已经有消息传递给了祈文奕或者其他线人。祈文奕这个人，城府之深，心计之阴暗。看着眼前的妻儿，易秋水内心涌起一阵担忧，难道祈文奕是想让自己用妻儿来试药！毕竟之前从来未曾听闻过这种“药人”，就连该如何使用也未有听闻。想到这里，易秋水一下子又陷入了迷惘，不过毕竟也是纵横江湖多年的狠辣角色，他心一横，抚摸着妻子的冰棺，说道：“你放心，我自然也可以找其他人来试药！我一定会救你和诚儿的。”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仔细冷静下来想想，虽然“药人”一直昏迷，但是探探鼻息，气息一直非常稳定，如此稳定的状态，如何用来试药！剜其肉、还是放其血，倘若最后是要在活着的状态下取心头血又该如何！这药该如何试，易秋水一筹莫展。

易秋水刚刚从密室中回到房间，就有人来求见。来人是“秋水”的堂主之一，静字堂堂主祈七，祈姓是国姓，自然这位是祈文奕的人，同时也是那一批人的老大，他还有一个更上台面的身份，太子贴身护卫，从小被祈文奕亲自挑中，一起长大，并被赐予了国姓。常日里他是需要伴在太子身边的，一般无事不会出现在这里。见来人是他，易秋水心头一紧，莫不是事情真的败露了。按下心思，亲自开门，迎了这位七堂主进来。虽然他被赐祈姓，但是为了避讳，都以七堂主相称。这位七堂主，不管何种场面，一直非常自律，从不因何种身份而有逾越之举，这也是为什么易秋水一直都对他非常警惕的原因。两个人的做派与往日一样，七堂主向易秋水行下属之礼，易秋水迅速的抬手阻挡，寒暄着说“兄弟之间，不必如此”之类的言语。两个人坐下后，果不其然，七堂主问起了执行“药人”任务的细节。易秋水稍就人员的损失对七堂主告罪后，不紧不慢的将之前对太子说过的话，又向他讲了一遍，一边讲，一边接着喝茶的空档，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待他讲完，七堂主除了安静的听，神情上并无二色，只是在听完后，仔细打听了赵道长的情况便告辞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易秋水久久没有起身，不管他们有没有对自己起疑，赵道长这条线也拖不了多久，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想到了一个人，成王的那个义子！既然当初他是和赵道长一起执行这个任务的，如今，赵道长已死，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可能知情的人，找到他，一定能找到其他相关的信息。易秋水一阵狂喜，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马上喊来自己的亲信，亲自安排下去，当然为了避免被太子的人猜疑，统一的口径是成王事件，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