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踏上那一片泥土地的时候,已经快立夏了,断断续续下了几个月的雨总算有了收起的势头,原本雾气袅绕的世界也恢复了几分清明,几只鸟落在枝头发出空灵的叫声。

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有人这样形容春末的柳树。那些洁白的花絮落满整座城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仙人于空中飞过而投下的点点星光。

这座柳絮纷飞的城池是怀远的现居地,五柳城。

据说是东晋诗人陶渊明居住过的地方。

而昔日的小男孩已经长成翩翩少年了。

我在一个巨大的湖边找到了他,湖里来来往往的船只像一片片浮动的树叶,身量纤纤的女子举着油纸伞坐在船头说说笑笑。

他穿着白色的长衫静静站着,四五个和他一般大小的少年聚成一堆对眼前的情景指指点点。

一个围着狐裘的公子说:“才不过五月份,就穿得如此单薄,年轻真好。”

其他人纷纷笑起来,“五月还不够热吗,你以为都跟你老人家似的一年到头披块破棉袄也不怕捂出痱子。”

“破棉袄?”那公子急忙辩解道,“我这大衣可是雪狐皮毛所制,千金才得一匹。”

“得了吧您,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自从上个月得了这件衣裳,您老就没脱下来过,白色的毛都变成黑色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那公子拢了拢身上的裘衣,干脆扭过头去不吱声了。

另一青衫少年凑过去说,“害羞啦,怎么跟姑娘家似的?”

这句话又引来更大的一阵笑声。

在这些此起彼伏的笑声中,中间的那个白衣少年摆摆手说,“行了行了,人家也不容易。”

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怀远。”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他回过头看看我又看看迅速退到一边窃窃私语的朋友们,疑惑地问:“请问姑娘是?”

“我的名字叫静虞,最喜欢的食物是桂花糕,最喜欢的人是温怀远。你就叫我小鱼吧。”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那些看热闹的人揶揄的笑声,“你小子走桃花运啦。”

“唉,天道不公啊,怎么就没有人看上我。”

“你回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为什么了。”

“不用不用,哪里需要镜子,他啊,只要走到那湖边低头一看就行。”

怀远转头瞪了一眼,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微微一笑牵起我的手离开了。

才刚推开门他就朝着屋里喊,“娘,我回来了。”

“回来得正好,吃饭啦。”一个穿着烟紫色长裙的女子端着一碟青江菜走过来,“今天有烧豆腐,炖牛肉,炒三丝,还有……”

看见站在怀远身边的我,她的话戛然而止,思忖了片刻,她才迟疑地开口:“这位是?”

“她叫静虞。”怀远笑了笑,“今天起就住我们家。”

“什么时候的事,也不跟娘说。”女子嗔怪地挖了他一眼,笑眯眯地拉住我的手,“静虞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姓姜,单名一个采字,你叫我采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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