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以为那个人就是我的整个天下。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片偌大的天空有一天也会坍塌。

你相信天会塌下来吗?

我不信,除非我亲眼看见。

我站起身走到那道突兀地立在地上的门前,门是如墨般漆黑的颜色,做工很粗糙,手贴上去能摸到刺刺的木板碎屑。两个兽面铜环分别位于门缝左右,门的高度仅仅到我的胸口,释情说门后是另一个世界。

我伸手去推门,在我推门的一瞬间手掌感受到的是针刺一样的疼痛,又仿佛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肌肤,密密麻麻从指间蔓延到手腕,爬过手肘,越过肩膀然后啃噬着跳动的心脏。

我关上门,这种疼痛又很快消失了。

门里面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山峰,还有不断从天空坠落下来的白雪,我就站在山下的小河边,河里面的鹅卵石洁白而光滑。

一个苍老的声音不断呼唤着我的名字:静虞,静虞……

可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呼啸的风低低地从山间飞过像一只迷路的小兽。

“静虞,走上来。我在你背后那座山上的凉亭里。”那个声音继续说。

我回过头,暗淡的天光里一层一层如同叠罗汉般交叠的山峰影影绰绰像极了刺客的面纱,朱红色的凉亭点缀在刺客阴沉的脸上。

对镜梳妆黑衣黛眉,再戴上斗笠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垂着眼对面前的人勾唇一笑,而那个人也同样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笑容里少了英气却多了苍白,他说,你来啦。

然后刺客继续微笑着说,这天下负心人都该死,然后举起手中的剑,一剑封喉。

宁负天下人也决不负你,因你而起也因你而灭。

这样的故事。

在天色总是不够明朗河水潺潺冒出白气的冬天里,就仿佛自己也变得和故事里一样悲壮。

沿着盘旋在山腰上的石阶一直走到尽头就看到了那个红色的凉亭,亭子的石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两个茶杯,壶嘴微微冒出热气缓缓飘在空气里。可是亭子里没有人,只有一幅画随意铺在桌面上被风吹得发出细碎的声音。

画中是一个温婉的女子穿着斗篷站在雪地里,漫天的雪花大朵大朵地飘下来却飘不进她的眼睛,未施粉黛的脸笑起来就如同初雪的天光。

而她手中的伞却是夏日里的一片荷叶,她朝我这样温和地笑。

“坐吧,靠近花枝的那一杯茶是你的。”苍老的声音又模糊地被风吹过来,却是一个男子。

我四下看了看,周围是苍翠的柏树还有一块已经枯死的草地,纷纷扬扬的雪花依然不断地飘落下来,可是地上却没有积雪。在那幅画对面的柱子上挂满了用丝线串起来的风干的鸢尾花。

“那是我妻子最喜欢的花,已经在这里挂了七十四年了。”声音的主人并没有现身,只有他的嗓音低低地响在耳边,很模糊可是又能让人一字不差地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我没有动只是对着空气问,“你的妻子是画里的那个人吗?”

“是的。”

“那你是释情的师父?”

“不,我是她的师兄,不过她可能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一直都住在这里没有出去过,我的妻子是辛照国的一名乐师,七十四年前她在御前抚琴时因为琴弦断裂而被国王斩首。我一怒之下单枪匹马闯入皇宫砍下了国王的头颅祭奠我妻子的亡灵。”

“祸事由此而起,新任国王发兵五万前来讨伐,而我的师父当时正在闭关,铁骑之下血流成河我的师弟们全部阵亡,与我一同入门的三师弟舍身为我挡箭死在了山脚下。”

“无数战马踏过,我连他的尸体都没能保全,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当时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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