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谈恋爱!”瘦弱的女孩吴紫玉走在街上,顾影自怜,她的确有点与众不同,好像不知世事为何物,旁人从她那坚定的目光,异常认真的神情看得出她在急切地期待一件早就想要,也应该获得的东西。

喜欢男孩,她不敢说出心底的秘密。只谈过一星期的恋爱,还没有尝到多少情爱滋味的她为自己心里这种念头感到羞愧。只要一提到男生,她就会脸红,其实心里早就蠢蠢欲动,想要征服一个喜欢的男生。她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群,好几桌都是三五个人聚在一处说说笑笑,在学校这家小咖啡店聚集了大学校园里文学社、书法社的青年,爱好文艺的她经过几次三番单恋与失恋的痛苦后,走出原有的生活圈,在一位学姐的推荐下,加入学校诗社。

我应该找一位文艺男青年!她突然意识到过去的失败是因为喜欢的人不够文艺或者是已婚的文艺大叔,现在她终于清醒了:我的目标应该是一名文艺男青年!

她的目光再次扫视全场,眼光一亮。

陆得生带着他那副卖菜大妈都夸好看的眼镜,(据他说夸他眼镜是夸他俊的意思)朝几位漂亮、穿着汉服的女诗友热情地握手。梁家河就坐在她身旁那张桌子上默默看着字帖,突然张喜从另一张桌子走来,拿着刚写的一副字给梁家河看。梁家河说了句:“罪过罪过,我的水平有限······”张喜哈哈大笑,眉头一皱,展现他粗野的本色。

梁家河看了一会,由衷地感慨道:“你的王羲之真写到家了!”

两人正聊得意气勃发,吴紫玉上前凑个热闹。张喜笑容满面:“家河,最近还写草书吗?”

梁家河点头称是。两人针对张芝、怀素的技法交流开来,意见不差左右,聊得酣畅。她因为不懂,只能默默地听,插不上话题,和他们礼貌地打声招呼之后,一直没机会说话,三人坐在那隔膜的空气,生活在两个区间。

陆得生的确有几分“姿色”,相貌清秀白净,文学社聚会上他最活跃:“今天我去打菜时,打菜的阿姨说小弟你的衣服真好看。”

“那怎么了?”心急的人问。

“她其实是想说······我让大家猜!”

“哎,难道她看上你了?”此话一出,大家哄堂大笑。

“古文中有个‘邹忌修见威王’的故事,大家可知道?”

“没读什么书,哪像你,中文系的大才子,我们哪里知道。”小碧眼角堆满笑,一付看热闹的调皮表情,忍不住说道。

“其中有一句最经典的?”

大家纷纷表示真不知道。见他坚持,倒真好奇他要说哪一句,又是什么含义。

“吾与徐公孰美!”陆得生扶一扶眼镜,专注认真地像经历人生中最重要的场合。

“哈哈哈······”此刻没有一人不在笑的。一个女孩弯着腰,揉揉肚子,“笑死我了···”

陆得生对文友很大方,常常邀请我们到校外茶室喝茶请客。承他的人情,倒还不至于有人赶他出房间。

“古文是个好东西,现在中文系有几个人重视?我每天必看古文,日久天长写起诗来特别有帮助······”陆得生喜爱古典文学,会写古诗。俊秀的脸庞藏着书卷气。

望着他认真读书的样子,也许这是个适合我的男生!吴紫玉窃喜。

文学社召集社友到江滨写生,吴紫玉约陆得生一块。

“陆得生,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有心仪的女孩吗?”我听说文学社有两三位女生都喜欢陆得生。

“有一个···她是商学院的,不过···她现在打游戏挣了很多零用钱,我还没挣钱的本领。”

“那你追过她了?”

“嗯,没有,我不追女生的······”陆得生一副骄傲的模样,惹得我哈哈大笑。

“我和她说过,她没同意,这个事情没下文了。”陆得生不好意思的回答。

“为什么你不能追女生?”

“因为我从来不追女生。不想。”陆得生脱口而出。

我送一本书给陆得生,拿到文学社找他,想要谈恋爱的心情促使吴紫玉怀抱美好的幻想,也许···陆得生收下书,谈起自己在古诗的心得,谈到苏轼的词大为欣喜。

至此,我期待和他见面,幻想他能主动约我聊天,不过两个星期不见他邀约。在文学社见面,他也只礼貌地和我们打了声招呼。热情在我心里慢慢消退,从此吴紫玉不再单独约会陆得生了。

转眼到了冬天,陆得生突然在他的象牙塔里发表一篇古文《生日礼物》。“老之将致,孑孑余生”,吴紫玉叹道:这用词使人联想到七老八十、身心俱疲的老人,谁知道原来是位二十岁前途有为的青年呢。“陆得生式的废话”,紫玉和小碧议论着,看到后文原来他希冀得众朋友之厚爱,列举生日礼物从一名古典现代版美女到龙井茶,茅台酒之类,扬扬洒洒,求礼物求关爱,视是他得意之作。

“礼物可以有一个年轻貌美,极有古典修养,善良大度的大娘子。”陆得生和我一样还没有恋人,他幻想着美妙的有古典文化修养的女人。他渴望女朋友也能被当作礼物送的?还是幽这么一默?

“想到陆得生,想到喜欢他的刘涛,文学社的副社长,一个娇小温柔、喜爱文学的女孩子对他的痴迷依恋,还有他一直的无动于衷,不知什么原因。看到这才知道他其实在渴望女人。没获得爱情之箭的我寻觅未果换来一丝遗憾,不由心生感伤。”吴紫玉心里默默思量。

又一周,文学社聚会,社员李丹侃侃而聊:“我这周遇到一个中文系的学姐,外表清丽,气质脱俗,打扮很美。”小碧对这个学姐很有兴趣:“她很喜欢穿汉服,是汉服社的成员,我很喜欢她。她为人亲和,很会照顾人,人缘很好,简直是现代版的神仙姐姐。”

在座有几位男生感兴趣,“她叫什么名字?”

“张丽。”

陆得生马上接口说:“下次一定要带来喝茶。”

“那也要看张丽学姐要不要来。”

陆得生一副痴痴的模样,“我准备要追她!”

大家颇有点吃惊,沉默了一阵,不知道要接下去说些什么。

陆得生憨笑了一下,志满意得的样子,先行离去了。茶桌上,大家又畅所欲言。

李丹挤着眉头,说:“得生连人家面也没见过,就打算追。这是爱吗?”我也不理解这举动,摇摇头,李丹脱口而出:“连好感也谈不上!八成是他虚荣,听我把张丽说的这么好,追她有面子吧。”

刘学熙接口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张丽。她的古典修养没达到陆得生需要的’极有古典修养的水平。‘看来陆得生在现实中还是会妥协的!”

过了两天,陆得生邀约请我喝咖啡,正诧异,他在电话里缓缓说道:“张丽你约她一起来?”

正想拒绝,一阵好奇促使吴紫玉答应下来。陆得生喜欢张丽却不喜欢吴紫玉,让吴紫玉对张丽吸引异性的魅力更为好奇,满怀期待着见面时分的好戏。

张丽扎着两条黑长辫子,身上穿着一件紧身白布旗袍,旗袍虽穿过多次,却洗得很干净,给人清爽透亮的感觉,吴紫玉感到自己的运动装相形见绌。陆得生看见张丽,不由眼前一亮。只见他说话有点结巴,他自己爱好文学,也只会文学,所以一开口就聊到张丽的一篇日记。“《孽海花》是本很好看的书,描写晚清的文人轶事与自然风光,不乏生动精彩的描写,你说对《孽海花》没有感觉,这很奇怪呀。”

我只喜欢‘孽海花’三个字而已,这本书不了解哦。”

“这是本好书。难怪你这篇文题目为‘孽海花’,却没有这本书拥有的风格、气息,反而有湿润忧伤的感觉。”陆得生又不忘补充一句说:“你的文笔真好。很棒。”

“写的仓促有点凌乱了,只是感想心得而已。算不得文章,更谈不上文笔好。”看的出来张丽心里挺高兴,有点微微的笑意,却又不便流露太明显,好像自己经不起这两句夸赞的话。

又坐了一会,时间还很漫长。张丽对文学的热情有限,陆得生除了文学的话题外,只能说些学校的生活。而初次见面,他和张丽并没有共同的经历,只好说着图书馆特藏室有些什么好书,食堂楼管的阿姨有什么爱好乐趣,还有张丽有何特殊的喜好。看的出来,围绕着张丽身上或她感兴趣的话题,她没有显示不愉快。倒是吴紫玉像透明的玻璃人,如不自己说几句话或是张丽顾及她打打圆场,真可以当隐形人了。一个小时打发了过去,也就散场了。

过了一星期,张丽和吴紫玉在路上碰见,寒暄了几句。她突然面露神秘的表情,说:“陆得生昨天说他喜欢我。”

“哦。”

“不过他很幼稚,没有我男朋友好,我男友和他比起来真是好太多了。”张丽没有给陆得生机会。

有一次和学校的几位朋友聚会,吃完饭后,吴紫玉拿起一本小说在看,陆得生正巧也戴着近视眼镜低头看书。新朋友里小吴与他女友小黄,在他们认真看书时朝其他同伴挤眉弄眼,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们身上。那对情侣原来看他们都有书卷气,暗中做起月老,竟然起了撮合吴紫玉和陆得生的念头。

这天陆得生得闲,几位朋友又聚在一起吃饭喝茶,小吴举起酒杯抿了点小酒,问陆得生:“我看紫玉不错,文静友善,还和你一样喜欢看书,你去追她呀。”陆得生正好也啜饮了口酒,耳根里听了这话,这口酒还没下肚,直接喷了出来,弄得大家好恶心。小黄原先带着笑,却微皱了眉头。

陆得生一脸的鄙夷,两个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句话到了嘴巴马上脱口而出:“鬼一样的,我才不要呢!”

这话后来被李丹听到了,说:“陆得生挑剔别人,还没那资本!本来是四眼田鸡,脱下眼镜,眼睛瞪大得也还是田鸡样!那才叫丑!紫玉打扮下不知有多美,这叫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刘学熙说:“得生说的是她的精神状态。”

李丹反驳道:”紫玉最近精神状态不好,也不至于得到这样的评价吧。陆得生是个学生,没专心攻读功课或锻炼能力,他整天都做啥了?天天愤青,没有行动力,也没见给自己未来奋斗过什么!活在自我的象牙塔里!还挑剔别人。看来目前陆得生只能写写古文传达对女人的向往与爱恋啰。“

一张老旧的实心石木书桌上分别放着一个黑色小砚台,一个普通白瓷瓶上插着数十根大小不一沾着干掉的墨汁的旧毛笔,大张的宣纸铺开,一本字帖摊开来,梁家河的笔头那墨色已写得快干了,正入迷书写,竟然也顾不上蘸墨了。

梁家河大一就背诵整本的《道德经》,爱看易经算卦。曾结缘佛寺的僧人,借住禅寺一晚,约了几个人上山煮茶,回来不久,剃了个光头,给自己起了号,叫“空觉”。一段时间后他又买了个孔子像,天天点香朝拜。我认识他之后,和他谈话投机,见他谈经论画很有自己的心得,不由心羡他的书法国画造诣。

写毕,他不好意思刚才过于投入,把吴紫玉晾在一边,抬起头来含蓄地一笑,说道:“写字时最怕溜了神,正写得兴头上,一出神就没了那状态。”

“那笔都干了,怎不要蘸墨?”

“我每次都是写到笔干以后,写出来的字呈现最自然的状态,有干有湿,一气呵成。有人故意设计章法,我是顺其自然。”看他说的笔墨世界如此有趣,吴紫玉听得心驰向往。

梁家河经常提到张丽,聊起张丽便眉开眼笑,夸她秀外慧中。在他的画室里无意翻到一本相册,我捧着看起来。内中一张,前排是张丽站在桌前包着饺子,她摆了一个美美的显眼的动作,桌上排着一盘满满的饺子,家务场面虽凌乱,却显得干净整洁。家河和另外两位女生则坐在身后。

“这饺子包得很漂亮嘛。”我指着这张照片。

家河望了一眼,微笑着眯起小眼睛:“这是我们社团的小聚会,张丽包的。”

“她还挺能干!”

“对。”

“你喜欢她吧?”我不由问了出来。

家河没有作答,算是默认。心里这道防线被攻破后,家河反而很自然谈到他对张丽的情感。他喜欢张丽三年也没表白,不过张丽并不喜欢他,已经有男友。说到这,他不免失望。

“张丽长相气质都还好,干净又好学,还做得这么好的家务,难怪你会喜欢她。”

没多久,刘学熙对吴紫玉说家河可靠,追家河。又微笑着说:“家河昨天还夸你人好呢。”紫玉欣赏家河低调谦虚与他在国画上的修养。

吴紫玉脑子一热,真这么问他:“既然如此要不要考虑和我在一起。”

“如果你做我的女朋友,我压力很大,老实说我不敢要。”他又说:“我觉得你的特质是深沉的,一般人难以企及,不容易读懂。”

吴紫玉大吃一惊,“因为我学习文艺的缘故吗?那张丽不是也是学习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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