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善回来的第二天,我将温璞放了出来,听金乌来汇报这几日的情况明显是乖了许多,常九思也捎了口信来说是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会来鹤山居小住一段时间,这样子我的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

夜里我在小花园凉亭里同德善吃酒,他同我讲外头的新鲜事,我听的乐呵,心里不免有丝丝缕缕的向往。但我还清醒,还未醉的一塌糊涂,我与他们不同,德善能自由自在的在外漂泊,温琮能说走就走去了漠北,而我有着他们没有的枷锁,我虽平日里行事想法颇为随意,可也只能被困在这不大不小的鹤山居里,寸步难行。

酒过几巡,德善喝的多了些,有些胡言乱语了,最后覆在我身上问我“随风啊,你难道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吗?”

我沉默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入喉,落进胃里火辣辣的灼,品不出其他滋味,似乎这个问题从没有人问过我,也没有人问过我是否自愿,我想了想,最终只能归于,也没有人在意。

转了转手里的酒杯,第一次问自己,是一辈子吗?我的脸在水里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没有什么情绪,看不出一丝难过痛苦。我是没有想过,随遇而安惯了,在这鹤山居一待就是五年,已经分不清是被迫还是自愿的,就这样慢慢融为了一体。

我将德善的脑袋推到一边最终答到“一辈子…太远了,如今这样也挺好。”算是自暴自弃吗?总归现在待在鹤山居里,还是挺好的。

话音刚落,德善猛的坐起来看着我,眼里一片清明“那你为何要等我来跟你讲外面的事情?”被他的质问噎住,我不再说话,低头斟酒。

“今年过后,我便不再来鹤山居了,你若想听故事,便自个出去看。”他将我面前斟满的酒一饮而尽,长叹一声,便起身走了。

刚想好的辩驳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凉亭里吹过一丝丝的风,忽觉得彻骨的冷,忙灌了口酒下肚,但也只有胃这里是热热的。

四周寂静无声,我想起十年前在平川城里,也是这样的场景,不同的是当初跟我说这句话的人,是我师父。

十年前我被推着赶着出了平川,第一次去接触这个热闹的尘世,那时虽有不情愿但却也有着十分的好奇和愉悦。如今我坐在鹤山居的凉亭里,又跟十年前一样与世隔绝,德善问我甘愿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吗?

我甘愿吗?

我问我自己,没有回答,不知如何回答。

“师父?”

我回过神,不知何时温玉提着灯正站在亭外,消瘦的身子,站在池边,有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吹跑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敛了心思,我笑问她。

她提了裙摆,小心而来“母亲生辰,睡不着出来走走。”

倒是没想到是因为这样,我一时无语,静静看她坐到我对面,我仔细看了,她的脸上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就坐在亭子里看着一片漆黑的池塘。

“你…好像不怎么难过?”我终究没忍住。

她略微惊讶的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反问我道“这样的事情,谁不难过?”

今夜应当不宜在凉亭喝酒,先后被人质问的语塞,我有些羞恼,狠狠灌了一口酒“是为师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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