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晚上的吃食已经给您送到了。”

紧闭的房门内没有丝毫回应。

“奴才还是跟以前一样,把食盒放在门口,您……您记得取。”

送饭的内侍将紫檀食盒放在门口,等了片刻见没有动静,人飞也似的跑了,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

良久,房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惨白的手从其中伸出来,将食盒拎进去。

这只手白的让人心慌。夏日入夜入的晚,天是蓝幽幽的。暮色映在这只手上,像是森森白骨中燃起蓝汪汪的鬼火。

钟情透过镜子看到玄袍少年将食盒放在桌上,面无表情。

玄袍少年生得极好,当得起漂亮二字。他眉目如画,由于过于精致,反倒有些男生女相。突兀的是他那双眼睛,双瞳不是黑色或者棕色,而是让人心悸的金色。

这少年就是钟情此次的攻略对象,晋王的小儿子,谢宴。

照理说小儿子应当占尽父亲宠爱,再不济也不该沦落到独自一人居住,连吃食都不新鲜,谢宴却是如此。

原因无他。他那双眼睛被整个晋国视为不祥,谢宴自小就被盖棺定论成妖孽,关在这方小院中。通过忏悔,洗清自身的罪孽。

倒可笑,谢宴自打出生就被拘禁起来,能有什么罪孽?所谓罪孽不过是世人强加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谢宴唯一的消遣就是看书。或许是怕他这个妖孽出来兴风作浪,晋王命内侍送了许多书到院子中,寄希望于这些书能吸引谢宴的全部注意力。

晋王之所以如此忌惮谢宴,是谢宴五岁那年,展露出与他自己年纪不相符合的神力。那是谢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宫宴,笼中的豹子脱笼而出,直扑王座上的晋王。

四下无人反应过来,唯独座席最末五岁的谢宴不知怎么,在一瞬间出现在王座之前,徒手将豹子撕成两半。

五岁的孩子站在血泊之中,双手拿着豹子的尸体,黄金瞳幽暗不明,简直就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

谢宴如此行为并没有得到任何奖赏,反而加深了天下人对他的恐惧。他直接被打包丢进院子中,并被禁军严加看守。

从小就被世人用或畏惧或厌恶的眼神看着,谢宴尝尽世间冷暖,心如磐石一般坚硬,同样养成了阴晴不定的性子。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谢宴心中无波无澜,宛如死水。

而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女主。女主出身于被晋灭国的陈国,入晋做宫女为陈报仇,誓要杀尽晋国皇室。

女主天性凉薄,在一次夜探皇宫时为躲人追查,逃入谢宴所在的院子当中。她听过谢宴的身世,为了活命,她努力说服谢宴做自己的盟友,同自己一起报复晋国。

谢宴压根没理会她。在他眼中,女主何其弱小,根本没有同他合作的资格。

女主逃走后,经历了重重难关,历尽千辛万苦,在越王的帮助下终于复兴陈国,自立为帝。而晋国却因为统治者的昏庸走下坡路。

陈战胜晋,血洗晋国王宫。

本来女主想找到谢宴继续圈禁他,把他当作一个玩物。然而手下的士兵在搜宫过程中发现了谢宴的尸体。

他早就死了。自杀。

或许是因为无聊,或许是因为寂寞,谁知道呢?

不过无伤大雅,这对女主的事业线没有影响。女主统一天下后幡然醒悟,认识到忠犬越王对她的好,最终放弃一切,和越王泛舟湖上。

钟情敛回思绪,继续从镜子里看谢宴。

这次她穿越的身份是一只镜仙,也就是谢宴他娘唯一留给他的遗物——一面掌中镜成了精。她此时修为尚浅,还不能化为人形,只好一边修炼一边观察谢宴的一举一动。

然而这次不同,他面前的食盒被晋王次子的母亲,王淑妃下了剧毒。

谢宴自打出生便百毒不侵,给他下毒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不计其数,每次谢宴吃了带毒的饭菜也不过是呕吐难受几日便算了。

钟情本想着等到能化成人身再进行攻略,然而刷好感的机会就在眼前,不刷对不起自己。

谢宴盯着食盒,面无表情打开它,里面就三碗小菜并一碗白饭。菜色沉沉,一看就不新鲜。

他一手扶云纹阔袖,一手执起金丝楠木著,准备吃饭。

“喂,不要吃,饭菜里有毒。”声音细弱。

谢宴听到声音,夹菜的手一顿,环顾四周找声援。他的黄金眸在没燃烛火的房间里熠熠生辉,没找到是谁说话,眯了眯眼:“谁?”

没有回应。

他掀了掀眼皮,继续用筷子夹菜。

“喂——,我都说了饭菜里有毒,你怎么还要吃呀?”

这次谢宴听得分明,声音是从他胸口传来的。他伸手去摸,什么也没摸着,只有面他那素未谋面的母亲留给他的镜子。

他伸手去摸镜子。

“你……你这人干嘛,不许摸我,男女授受不亲!”

谢宴把镜子掏出来。镜子是面再普通不过的铜镜,古铜的镜框上雕着百花齐放的图样,镜面也不甚清晰,照出来的人影像是在水中一般变形。

谢宴微不可查地挑眉:“是你在说话?”

钟情沉默。

谢宴把镜子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打量,怎么看就是面普通的镜子。要不是他从小五感比常人更灵敏,他还真发现不了是这镜子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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