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阴魂依然对盛泱那座城池怀有极强的莫名排斥但是如果和慕子翎比较起来又还是后者更令他们恐惧一点。
别无选择的云燕贵族如赶上架的鸭子无可奈何地向战场扑去。
然而刚靠近到一定距离他们就犹如触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烫得尖叫着想要后退逃开
慕子翎立刻以血契压制迫得他们无路可逃短短数秒阴魂就偃熄下去如一捧初雪融化在了空气中。
慕子翎面无表情,伸手又捏了几个亡魂出来,不计后果地朝屏障上堆去。好似用魂魄堆也要堆出一片尸山血海,逼它们把这道阵法破了。
与此同时,逆风的坡下混战还在继续。
梁成的士兵大约头一次见识到这等诡异的情形,一开始还好,渐渐不断看见身边的同袍惨叫着被拉入地底恐惧的心理底线就开始崩溃了。
“这是些什么东西啊”
有人惊恐喊:“公子隐公子隐呢!他不是最擅长这些么!!”
“公子隐是不是叛了这就是他的鬼兵!”
猜忌和痛呼声此起彼伏,士气眼看就要溃。
正关键时期秦绎蓦然举戟深刺,“扑”一声朝沙底一个地方狠狠捅去。沙下顿时沁出鲜血长戟再拔出时,竟带出了一个头颅被刺穿的死尸!
“镇定。”
秦绎喘息着将那插有沙魇降的长戟一把扔开,随手从地上重新捡起一个:“这东西钉住脑袋就动不了了。”
周围兵卒眼中满是震惊与错愕看着那已经一动不动的死白尸体,虽然仍有忌惮,但好歹终于也算稳住了态势。
秦绎脸上满是血污,厮杀的空隙,他漠然地用战袍揩去手心滑腻的血液,然后再一次夹紧战马,冲进盛泱的包围圈中。
他能瞧见慕子翎站立的那个地方,坡顶上,立着一道颀长而雪白的影子。
然而就像慕子翎清楚他与秦绎没有多少情谊一样,秦绎对他们关系的认识也同样如此。
他不认为慕子翎会想法子支援他,虽然他们有合约在:慕子翎帮他攻城,他给慕子翎庇佑之所。
但秦绎觉得慕子翎现在大概已经跳票了。
“黄沙百战穿金甲”
身着漆黑铠甲的年轻帝王举戟厉呼:“不破楼兰终不还!!梁成的好儿郎们,随孤冲进城去!!”
数万将士一齐应声,呐喊伙同着刀剑插刺进的钝响,一起成为了这一页史书微不足道的注脚。
怀安十一年,梁成在秦绎的亲自带领下,于赤枫关和盛泱血战。这一战,奠定了中陆未来百年的分布格局,也战得异常惨烈。
他们开始交锋时,是天还没有完全亮的卯时,及至残阳如血了,战事却仍在继续。
“真顽强啊”
盛泱高高的城楼上,王为良注视着墙外的战事,眼里略微流露出了些意外和钦叹的神色:“人的血肉之躯,竟能和鬼兵一战么?这等以一当百的魄力,难怪梁成能在他的手上迅速崛起了。”
他的目光始终跟随着那道跨马浴血,一直冲在最前头的身影,语气不知什么意味,像有点酸,又有点不屑:
“秦绎这厮,说话尽说鬼话,人也活得像鬼似的他就不怕死么?”
旁侧的副将赶紧奉承道:“也许是和那慕子翎鬼混久了,沾染了阴气。”
王为良笑起来,随口问另一边始终沉默的少年:“城墙上的孩子们呢,都还好罢?”
少年点头:“用了许多存货,但屏障始终还在。”
王为良便十分满意,颇有些自得道:“我就知道,公子隐与他哥哥的关系必有我们可以效仿的地方。只要有本官在,慕子翎想攻破这赤枫关的最后一城,就是痴心妄想!”
少年眼帘低垂,是十分驯服的样子。
只有在王为良自信满满放出话时,他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这一丝异样便极快地隐匿不见了。
夜幕慢慢降临,天空由橙转暗,血红的夕阳即将落到山下。
“梁军该要撑不住了罢?”
王为良看着远处的烽火,颇为惬意地说:“今夜我们就大摆盛”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地,盛泱城外的无形屏障却突然“轰”得一声,轻颤起来,像被什么击中了
再紧接着,就是一阵更大的震颤,站在城墙之上的孩子纷纷痛喊一声,毫无征兆地吐血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慕子翎漠然地站在坡地上。
傍晚的风微微吹起了他的发,空气中有从战场带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慕子翎的目光寡淡而平静,尽管这一天下来他手中阴魂折损不少,平日里几只极喜欢缠着他的小鬼此刻也不敢跑出来乱晃了。
阿朱盘在他伶仃的腕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正张着嘴,慕子翎却突然捏住了它,地面也传来轰然震动。
只见那道始终挡在他们面前的无形结界终于崩塌溃散,慕子翎冰冷的眉眼中再一次缓缓浮现出一丝笑意。
“太阳落下去了。”
慕子翎轻声道,他一拢指,数点森森青火登时在他身后浮现,晦暗的天色中,他的眼角下那粒朱砂泪痣也随之显得媚态起来,犹如盈盈欲泣。
冰冷的手指捏着蛇王的七寸,慕子翎将它放到自己的肩膀处,笑道:
“现在,是我的时辰了。”
行巫蛊者,多选夜时,此间阴气盛,可成事。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就都会知道那些养降头、驱小鬼的通灵之人最喜欢在什么时间活动。
只是因为慕子翎太强了,他杀人屠城从来不挑时候,大白天也操纵阴兵鬼将如常,叫人都忘了夜里才是他最厉害的时候!
盛泱四万人、梁成三万人,近七万人头一次在活着的状态见识到了公子隐“驱百鬼而令万毒”的模样。
只见太阳才刚刚落下,天就蓦然黑了。
头顶没有月亮,不知从哪里开始起风,或远或近地传来女人和小孩的笑声。
“饿了,凤凰儿。”
“吃吗?吃呀”
“开始吧,快点开始吧”
诡异飘忽的声音若隐若现,战场上的士兵身体微僵,原本拼杀得正激烈的沙场倏然安静下来。
半晌,才不知是哪个盛泱人率先大呼一声:“别怕!儿郎们别怕!少装神弄鬼,杀了他们!!”
他话毕高喊一声挥出刀去,那名与他兵器相交的梁成士兵咬牙抵抗,然而突然间,力量消失了
而那名挥刀的盛泱人却感觉自己的刀落在了一个软绵绵的地方,下一刹那,便是自己腹部传来剧痛
只见他的身体突然被从腋下至腰胯横切了开来,那落刀的弧度却是和他自己的挥刀轨迹一模一样!
竟是他自己砍杀了自己!
“哈哈哈哈。”
如此可怖可怕的场景,却有孩童“咯咯”地嬉笑起来,好似促成了一件好玩的恶作剧。
它们围绕在倒下的死尸周围,跳着蹦着,嚷嚷道:“笨呀,笨呀!”
周遭漫起浓雾,刹那间战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有又黏又凉的东西在人裸露的皮肤上舔舐摸索。
盛泱士兵近乎被吓蒙了,全身的寒毛立了起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靠近我别靠近我!”
什么也看不清的黑暗中,盛泱兵卒惊恐地凌空挥舞着武器,想驱赶那些根本没有实形的敌人。然而他们挥舞的兵器,却总是落在自己身上,无论朝哪个方向划出,最后切断的都是自己的躯体!
接二连三的惨叫、淋漓蜿蜒的鲜血、目不能视的恐惧,如一张幕布,笼罩了沙场上的所有人。
梁成的将士则各个噤如寒蝉他们耳边不断响起盛泱人的惨叫,那种绝望与恐惧像有实形,能顺着耳道蔓延到他们全身,厚重的铠甲都要被冷汗湿透了。
唯一万幸的是,那些厉鬼没有攻击他们。
秦绎骑在马上,目光凝重地注视着这一切。
而在那一直无法散去的浓雾之后,终于绰绰约约显出一个人影来。
犹如是烟雾凝聚所化,慕子翎缓缓从那浓墨的黑暗中出现,骑着一匹雪白的骷髅马。
他漆黑的长发垂到腰际,一直系着的红绳散开了,消瘦细窄的手腕握着缰绳。
马蹄在黄沙里踏出“噗噗”的轻微足音。
一袭白衣,万点鬼火,慕子翎携众鬼而来,自此,所有“投降即不可屠杀”的规矩都将成为一纸废令!
他神情漠然地走向秦绎,而后相对,擦肩而过,没有丝毫的停顿,径自走向了一个队伍中再不起眼的一个士卒。
那名梁成士卒周身发冷,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
慕子翎凌空勾了勾手指,他的下颌便被一只湿冷却无形的小手抬了起来。朝着慕子翎的方向。
慕子翎望着他,那士兵眼中布满了畏惧,牙板不住打战。
“公、公子。”
“不对。”
然而慕子翎垂眼,说:“你早上不是这么叫我的。”
那人瞳孔蓦然缩小是了,早上沙魇降刚出现的时候,他确实和同袍一起咒骂了慕子翎可是,那样远的距离,慕子翎怎么会知道!
慕子翎笑起来,轻轻道:“我不喜欢别人骂我,所以,尽管你是梁成人,我也不想救你。”
那士兵蓦然周身冰凉一片,然而还未等到他反应过来,下颌便传来一阵剧痛
只见一个小鬼竟就直接捏开了他的下颌,徒手撕裂了他的喉管!
刹那间温血四溅,飞起的血滴有一颗落到了慕子翎踏着马鞍的靴上。
他面无表情看了一眼,什么也未说,却立刻就有厉鬼凑了过来,一点点将他雪白长靴上的脏血舔舐干净。
慕子翎微拢缰绳,继续朝前走去。而沿路所有在晨间议论过慕子翎是叛徒、脔宠的士兵都毫无意外地惨叫着倒下。
秦绎轻轻擦拭着他的铁戟与弓箭,哪怕他的身后正响着盛泱与梁成士兵此起彼伏的哀呼声。
他将尖刃上的血迹抹掉,雪刃上倒影着他沉默漆黑的眼睛。
这是秦绎最厌烦的时候,也是他与慕子翎的观念习性发生冲突最明显的时候。
他们分明互相看不惯,却又不得不互相凑合隐忍下去。
平日里看在皮囊的份上,才按捺住的不耐和伪装出来的和谐安好,都在这个时候被剥开了不堪一击的伪装。
“够了。”
秦绎抬起头,终于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叫慕子翎适当收手。
然而就在他抬起眼的瞬间,盛泱城楼处有一点雪亮的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慕”
秦绎下意识开口,瞳孔紧缩,想提醒慕子翎那只毫无声息的冷箭。
但同时云隐的话在秦绎脑中一闪而过:
“慕子翎死,则怀安殿下可归。”
秦绎一僵
那耄耋老道似在他耳边隐秘低语:
“陛下,您愿选哪一个?”
二十一
“你们都是废物吗!”
当战场情势发生扭转时,站在城墙上的王为良狠狠一耳光向雪鹞少年打去。
他眼睁睁看着慕子翎踏过结界,阴魂厉鬼应召而出,一步步迈向战场,气得几乎急怒攻心。
“还有人呢,还有人呢!”
王为良道:“都给我堆上去!还在等什么,把结界恢复!!”
然而少年捂着脸,跪地低声说:“建不起来了。太阳一落,便是阴魂最强的时候。”
“”
王为良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拿手点着他:“这等重要的事,为何不早些提醒我!”
少年不答,王为良焦躁地来回踱步。
“把所有的人手都派出来!”半晌,他道:“这个时候,唯有和他秦绎拼个鱼死网破了!”
少年应声,王为良又说:“还有琉璃箭。十只全部拿出来!”
此时,如一滴浓墨滴进清水中,慕子翎召来的黑雾已经摧枯拉朽朝沙场袭去。
白衣人领先于首,骷髅马上系着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在黄沙中显得异常空荡辽远。
“你回去待命。”
眼见早前的优势去不复返,王为良握紧了拳,冷声说:“一旦有什么变故,连你也说不定要加入其中。”
少年点了点头,一如既往地驯服而沉默。
雪鹞停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歪着头探视着周围。
这是一场肉眼可预见的、即将到来的恶战。
王为良注视着少年,那目光说不出来哪里令人不适,只觉像一只狐狸,在紧盯着猎物。
“五哥儿,你切莫在我面前耍什么小心眼才好。”
对峙良久后,王为良咧嘴笑起来。他微微抬起少年的下颌,低声说:“你知道那些琉璃箭是怎么来的罢?”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不易察觉地轻微捏紧了些,却依然柔顺地点了点头。
王为良的手指自他的胸口往下,停在肋骨的位置摁了摁:
“下次再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就将你的骨头都抽出来做箭!”
飞箭向慕子翎的后心袭去之时,秦绎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他随即又反应了过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云隐从梁成赶到赤枫关最少也要六天,此时慕子翎一死,几个时辰后躯体就会变冷,再也没有人能换回慕怀安!
秦绎抓起身边一支断箭,信手朝那飞矢掷去,两根箭矢在空中相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而后射向慕子翎的那支被改变方向,偏离原本的目标,失去准头地掉落在黄沙之上。
慕子翎闻声听到动静,回过了头,秦绎策马到他身边,与他身形相错时说:
“这里交给我。你去城墙上,那里有对付你的阵法。”
慕子翎勾唇一笑,未说什么,驾着骷髅白马于这黑雾之中向城楼下走去了。
漠漠黄沙中,只留下一串“丁零当啷”的铃铛声。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边疆累累沙中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注1
“好呀,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的漏网之鱼么?”
行至城楼下,慕子翎仰头看着这巍巍高墙。
只见这盛泱的最后一道赤枫关孤城上,有百余个孩子站在城楼,每个人彼此之间间隔着几米,面色苍白地在风中瑟瑟发抖。
他们是盛泱根据慕子翎培育出来的“残次品”。一大部分都出自秦绎交给王为良的那三万云燕俘虏
也正是这群与慕子翎有着相同血脉的孩子,方才共同压制住了慕子翎的阴兵。
“在云燕时就与我站在对立面的你们,到而今还要这么执着地和我作对么?”
慕子翎喃喃轻声问,向来漠然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隐约的嘲讽笑意。“好罢,那我成全你们。”
只见慕子翎缓缓蜷起手指,不知操纵了什么,霎时间突然城墙摇晃,沙地振荡
方才攻击着梁成士兵的沙魇降,蓦然全部尖叫着从地底被拔起!
慕子翎容色苍白,一举一投足中却满是病态和戾气:
“不见天日的死物,出来瞧瞧谁才是你们的主人!”
遮天蔽日的黑暗中,他一人一骨马,身形在沙漠中显得渺不可见,但那种自内而外透出的杀伐与狠厉,又好像是这天下共主。
“你疯了”
在城楼上根本站不稳脚,几乎要被摇晃的城墙甩下去的王为良既惊又怒。
他眼睁睁看着面前好不容易训练出的云燕小孩纷纷捂着咽喉痛苦倒下,忍不住扒到城墙边,吼道:
“慕子翎,这些都是你的同族,你要杀他们!?”
慕子翎眉眼平静,正欲风轻云淡地捏碎一个孩童的头颅:
“你在说什么?这里的风沙过于大了。”
他一个一个屠杀过去,及至一对双生子面前,慕子翎才略微有些吃惊地停下。
在这群云燕的孩子中,竟然有一对和他与慕怀安一样的双生子
而且很显然,这对孩子中的一个,已经被炼成了降头。
哥哥瑟瑟发抖地搂着胞弟,望着慕子翎的眼睛里满是怯意:
他怀中的苍白小人手脚发黑,眼珠已经腐烂了,但依稀能从容貌中辨别出那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
慕子翎一时哑然,动作都略微停了下来。他没有想到,云燕都已经亡国了,竟还有人听信“双生鬼帝”的谶言杀死胞弟!
“杀。”
慕子翎停了手,那对双生子却不肯罢休。
尽管恐惧,但那名哥哥仍吩咐道:“烟烟,杀死他!”
他怀里的降头小人登时朝慕子翎扑过来,木讷而凶猛地发起攻击。
慕子翎侧身躲过,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意味,他看着这个确实比普通降头更凶残的小鬼降,仍觉不可思议:
双生子,孪生兄弟,这原本是多么值得被祝福的诞生啊。
但是仅仅为了得到更悍恶的降头,便连手足也可以放弃?
“你真该死”
慕子翎眼中逐渐漫起杀意,从错愕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他盯着那个控制降头的兄长,唇边浮起抹残酷冰冷的笑意,宣判:“我要将你做成降头,给你的胞弟当玩偶。”
慕子翎身为百鬼之主,单打独斗根本无人能胜得过他。
那少年极快就显出拙处,东躲西藏无力支撑。
“该死的人是你才对”
死到临头,年长的少年却还不肯认输,嘴硬叫骂道:“弟弟爱我他是为了云燕,他是云燕的英雄!”
慕子翎出手越发凌厉,那名少年躲藏不过,被逼得放声大叫: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自私下作,叛亲背国么!”
他说:“公子隐,我胞弟是自愿为云燕死去,他与你不一样!你是云燕的叛徒,我弟弟死前最后的心愿便是能为怀安殿下杀了你!”
及至他最后一字未说完,慕子翎蓦然凌空掐住少年的咽喉,缓缓将他提起:
“我从前竟想过为你们斩断云燕的血脉”
慕子翎说:“可笑,我为何不明白呢,阴沟里的耗子就只配呆在阴沟中。”
他将少年的咽喉掐得“咯咯”作响,周身阴气瞬间暴涨。
慕子翎哑声问:“好一个为了云燕,为了云燕杀死胞弟,为了云燕六亲不认?”
“省省吧,你不过是打着一个为了国家的幌子,掩饰你那颗冷漠又自私的心罢了。”
他想起自己在云燕时经受的那些屈辱,冷待,再看着旁侧这名呆呆愣愣被亲人杀死的双胞胎小童,只觉心都要裂开了:
“我若为兄长,背弃整个国家也不会杀死胞弟!国是什么,当国不成国,你还要迂腐地为它放弃家么!?”
少年的脸已经逐渐由红转青,手指哆嗦着不住痉挛。
慕子翎看着他翻起的眼白,漠然地冷视着,直到少年整个身体都疲软下来,才甩手扔到一边。
烽火黑烟四起,遍地尸首中,这名双生子只是再不起眼的一个。
然而慕子翎站在原地,静默地注视着那名少年,而后缓缓将视线转到他尸身旁的小鬼降身上。
那大概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还未长到十岁,就被至亲杀死炼化了。
他的手脚还是小小的,眼瞳呆滞腐烂,讷讷地立在哥哥身边,茫然地一动不动。
慕子翎安静地注视着他,看着这个小孩,就像注视着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倘若他没有撑过那十天十夜,没有遇见过秦绎,恐怕自己的下场和他也差不了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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