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久手上一顿。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说什么好,好像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
如果之前觉得身着白衣的祁安像个出尘脱俗的仙子,那么现在,这个仙子被打下了凡尘。
她好像也只能陪着这个受尽伤的仙子,一碗接着一碗得灌,仿佛才能尝却半分愁思。
“祁安,呵,什么祁安。”
“我本名,祁韶安,扬州人士。”
叶久心抖了一下。
按照常规逻辑......下面该是有一些爆炸信息出现才对……
果不其然……
祁安放下了酒碗,望着远处的墙沿,缓缓开口:
“正元十六年,我父被任命为吏部左侍郎,调任入京。”
“正元十九年,我父被提为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官居三品。”
“本是光耀门楣的喜事,却不想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叶久呆呆的看着她不断地倒酒,饮尽,再倒酒,再饮尽。她原先只觉得祁安应该是大户出身,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官家女儿,听这意思,官好像还不小。
“后来呢,正元二十一年,也就是,去年。”
“太子与三皇子羽翼渐满,少不了党派之争,而父亲受太子拉拢,设下鸿门宴,却不料被三皇子反将一军,一计不成反倒作茧自缚。东窗事发之后,皇上大怒,太子则被幽禁于东宫之中。”
祁安声音平稳无奇,仿佛只是说一件别家旧闻。但叶久却明明白白的听见了,她清冷嗓音中的,微微颤抖。
“而涉案人等则以结党谋逆,抄家问罪。”
“父亲和大哥受牵连,被判斩首,府上男丁发配,女眷没官。”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一步错,步步错啊。”
叶久手里的酒碗差点没吓掉了,顿时僵在原地。
此时她好想来个人能给她解释一下刚才祁安说的那么一堆是什么意思啊,她历史不及格啊亲,听得是云里雾里的。
祁安斜睨了一眼她傻掉的样子,冷哼一声:“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后悔救了我啊,没错,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罪臣之女,你惹上的可是大麻烦。”
说完也没理她怎么想,自顾自的接着说:
“我父这一搏,却是搏上了全府人的性命。他于社稷,罪无可赦,可他于妻子,却无半点亏欠。”
“还记得儿时顽劣,我与二哥打闹不慎落水,父亲急得几天几夜不敢闭眼,一直守在我们床边。”
“后来我们醒了,可他却是累倒了。”
祁安眼里晶莹似水,莹莹盛了满眶。
“父亲一生只娶了娘亲一人,至死不渝。”
“娘亲也为父亲生了三个孩儿,大哥谦逊沉稳,二哥率直洒脱,还有一个……就是他们视若珍宝的韶儿。”
祁安低着头,手紧紧抓着酒碗,身体剧烈地抖动,还有隐匿在虫鸣声中的压抑哭声。
叶久心口闷闷的。
视若珍宝……
若是她的家人看到她如今这般境遇,该是何等的痛心。
她犹豫几下,轻轻地握住了祁安紧攥的拳头。
“父亲和大哥被斩当日,娘亲便自尽于府中,随他们而去了。后来官府来人,二哥被抓走,而我,呵,入官府为奴。”
祁安拂开了叶久碍事的手,重新端起酒碗,又是一碗下肚。
“官府又将我们卖到私府,以充盈国库。”
“再后来,便是你看到的那般模样。”
她将酒碗用力往前推开,桌上几个盘碗哗哗碎了一地。她撑着身子扑到叶久面前,叶久还来不及惊讶,就被她紧紧抓起了衣领。
祁安眼里盛满怒火,咬着牙说道:“你凭什么拦着我去死!你知不知道,那群畜生是怎么对我的。”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按你的想法来逼我……”
祁安闭上眼,两行清泪顺势而下,叶久心疼的厉害,却是咬紧牙关,大气不敢出。
……
“头儿,这妮子长得真他娘……”一个贼眉鼠眼的精瘦男人悄悄走到大肚男人身边,用眼神示意他往一边看。
“嗯?”男人疑惑的转头,看到一个抱膝蜷缩在树下的女子,头埋在膝头,看不清容貌。
“走,过去瞧瞧。”
男人大步走到女子身前,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女子吃痛,跌在一旁,扬起了头。
“嘶……”男人吸了口凉气,眼神透着惊喜。
女子长时间缺水少食,嘴唇干裂,面色苍白,脸上还有几道泥垢,但这也没挡住她清丽的模样,男子的目光渐渐由惊喜变得炙热,而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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