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学武之事又要无望了,这时忽然听见薛绾话锋一转,林意的精神也紧跟着打了起来,“还有别的法子帮我?”
薛绾含笑点了点头,林意看她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层迫切与感激。
“我虽功夫寻常不足以教你什么,可宫主武功却不错,虽算不得绝顶高手,但教你一些防身对敌的本事是不为难的。你若是愿意,便让宫主教你习武如何?”
林意愣了愣:“可是宫主他……会教我这种小喽啰吗?”言下之意,宫主再怎么也是掌管血衣宫大权的主人,身份尊贵,日理万机,愿意费神教她这种低下的婢女吗?就算愿意,有时间吗?
薛绾笑了笑,道:“我替你引荐,当是无虞的。”
待林意犹豫了会儿,又道:“如何?你不是想习武么?只不过宫主教人本事一向是严师出高徒,你若是跟了她学,那日后得处处从她,不可忤逆她的心思,乖顺些听凭吩咐才行。”
薛绾言辞端正温雅,心里的算计却已一步一步套在她身边。其实哪怕林意不愿意跟着宫主习武,作为婢女,她也该是事事遵循上头主子们的吩咐。只是薛绾心思不同,此时更想瞧的是她主动掉进圈套中的滑稽模样罢了。
林意的神情渐渐凝重下来,抿着唇眼神远落在多宝湖霞光璨然的湖面上,好像思索着一件何其重要的事。半晌,她回过神来,飞快地摇了摇头:“不要,音姊姊,我不要。”
“你不愿意?”薛绾颇为震惊。
“当然不愿意了,”她刚才就想得很明白了,学武功找谁不行,可千万不能找这个煞神宫主。“音姊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不跟着宫主学了。”
她躲着这个人还来不及呢,待在他身边恐怕每日都得提心吊胆,本事学不学得成不说,重要的是自己还不知道哪天就被刺客戳成马蜂窝了。
“宫主得罪的人多,我不愿意待在他身边……”见薛绾神色不解,林意终是低低的、极小声地把拒绝的理由如实嗫嚅了出来。“音姊姊,我怕死,只想找个安全没得罪人的师父……”大约也是觉得这话对宫主不敬,林意翕动着嘴唇越说越小声,最终声音细若蚊蝇,直到湮没在空气中了无声息。
也或许是说及自己贪生怕死,这又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优良品质,在薛绾面前林意总想把这些不完美的缺点藏得紧紧的。日暮雁还,夕阳斜洒进亭中,将她半张微垂的脸映得通红。
这理由倒也像极这小婢女能想出来的,薛绾见她已然红了半边脸颊,便也不再为难于她,点点头嗯了一声,平和道:“你既不愿意,那便罢了。凡事无需勉强,从心便可。”
薛绾粉面含笑,如沐春风,连声音都是腔韵温婉,林意望着她痴痴地入神,一颗心坠入了这片温柔的湖底,全然不觉自己此时这眼神宛如痴汉。
凝视着看得久了,她这才发现薛绾脑后插着一只与数日前不同的翡玉簪子,质地天成,碧玉透明,满头堆鸦砌云的乌发更衬得发髻中松石花形的嵌绿翠珠簪珠辉明耀。
她一时看得“哇”一声惊叹出来:“音姊姊,你今日戴的簪子好美。”比那些管事头上戴的金簪银簪都要好看多了,而且绿珠表面圆润光滑,不染纤瑕,看起来还极是崭新。“是支新簪子么?”她问道。
薛绾一怔,抬手往脑后摸了摸,摸到冰冰凉凉的翡玉迟疑了片刻,随即收回手来笑道:“嗯,这玉簪是不日前宫主赏赐的。”
林意又“哇”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欣赏赞叹,却并不嫉妒。
自己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和音姊姊这种护法不同,她身份低微,自知是与这种名贵的赏赐无缘。但薛绾问及“喜欢么”时,她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宫主的每位贴身婢女每个时节都有额外的赏赐,月银也要比常人多些。”薛绾说得有意无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血衣宫中平常的事,“六等婢女找管事申请后也是有机会调到海棠院就事的。”
听见月银和赏赐,林意难免有些动摇,竟然过了好久才缓缓摇动了僵硬的脖子,念叨道:“宫主肯定不需要我,我……我又没什么厉害的本事。”
这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在这里就像一只小蚂蚁,轻而易举就能被人家一脚踩死,还是离宫主远远得好了。万一跟着他遇上什么危险,为了银子把自己的小命丢了就不划算了。
正在这时,湖面上又刮来一阵风,窜进亭子里,凉凉地扑在林意身上,令她不自主搓了下手臂。
春日的风本是柔和的,但天色暗下后又会随着时辰逐渐转凉,入夜时分更是犹沾寒气,这会儿悠悠钻进林意颈窝里,已然是比之前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凉意。
“这湖上冷了,先回去罢。”薛绾瞧见她搓手的动作,便知她这是被晚风吹得冷了。
林意赶紧把手放下,侧头一看,远处的夕阳都快落得没了影,最后一缕霞光徘徊在天际尽头与漫长辽阔的昏黑相接,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对方吞噬掩没。
原来时辰已经这般不早了,再等一会儿,便该是暮色四合、寒鸦栖树的夜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