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南被这句话触动,上眼睑颤了颤,机械地转动了脖子,猩红的双眼对准卫央,吼道:“你给老子闭嘴,你他妈懂什么!”
于爸爸看准时机,一个猛扑上前,想要把刀从于南的手里夺过来,结果连刀刃都没碰到,就被于南警觉,顺势一刺,直接刺穿于爸爸想要夺刀的掌心。
“啊!”于爸爸痛呼出声。
可于南被激怒得像是另一个人,一个用力将刀刃从于爸爸的手心粗暴地拔出来,还一脚把于爸踹出老远。
于爸爸捂着血肉模糊的手掌,又是一声痛苦的哀嚎。
“南南,你这是做什么啊,他是爸爸,我是你妈妈啊!”于妈妈嚎啕大哭,扯开嗓子想要单靠大嗓门唤醒于南的良知。
可结果除了让于南的怒意更甚,再没有一丁点作用。
只见于南在空中暴躁凶猛地挥舞着带血的刀子,怒号着,“闭嘴都给我闭嘴,你们根本就不是我的爸妈,别在老子面前起他们!不准提!不准提!啊啊啊~”
他的嚎叫一声大过一声,让在病房里的人都不得不捂住了耳朵。
医院的保安及时赶来,纷乱的脚步、大声地嚷嚷让道声由远及近。卫央趁着于南不注意将病房门“嘭”的一关,将外界的所有纷扰都关在门外。
于南顿时噤了声,警惕地将刀子往卫央的方向对准。
保安在外面叫嚷着要开门,不停地拍打脚踹。在场的人都也都投以卫央不解的眼神。
可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
“那些已经发生的谁也已经改变不了,你把自己关在那段过去的回忆里,伤害真正关心爱护你的人,你是以为这样就可以缓解痛苦,还是以为这就是在报复凶手?”
卫央能明显地感觉到于南的病情和她知道、经历过的那一次不一样了。上一世他只是受潜意识里的那些痛苦遭遇伤害自己,却仍是能爱护他的亲人和每一个对他善意相待的人,可此刻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焦躁,失控,偏激……病情有相通点,程度却重了不止一点半点。
不管于南的病情和上一世的出入有多大,现在的当务之急都是先稳住他的情绪,如果搞得定在这一刻就恰好可以成为治疗于南的突破口。
陈旭也认识到这一点,飞速和卫央对视一眼,便拉着田达可缓缓后移,让卫央小心翼翼的小步朝于南靠近。
“你一直不说,所有的精神科医生、心理医生都以为你是潜意识里有可怕的画面致使你的痛苦,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记得发生在身上的一切对不对?”
卫央在于南第一次粗鲁地呵斥她滚的时候就有多怀疑,于南是不是根本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忘记那些生不如死的画面,只是你问他时他会对痛苦的回忆失语,怎么也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
果然,于南听了卫央的话,身形一颤,眼神也开始闪烁。
卫央有了些许信心,靠得他越来越近,“你明明那么介意那段屈辱的经历,你明明那么想忘记,那么想看开,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田达可一直在卫央身后守着以防万一,而陈旭则趁着卫央转移于南的注意力,溜到于爸和于妈身边,从病房的柜子里找出碘酒和棉签纱布,开始给他们的伤口做简单的消毒包扎处理。
“别一副自以为多了解我的样子,你根本就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于南把刀刃朝卫央猛地一刺,没有刺到她的人,却足以给卫央以警告,“给自己机会,说得轻巧,我怎么给自己机会?”
于南声嘶力竭,吼完眼角都带着泪。
卫央比他的声音还大,“我知道!你遭遇的那些我都知道!”
“你放屁!”于南感觉自己被糊弄。
卫央环顾周围的人,只说了一句,“四岁!侵犯!”
于南一噎,怔怔地后退两步,失神地低喃道,“你、你知道?”
与此同时,正被陈旭处理伤口的于氏夫妇也是一怔,相视一眼,眼神复杂。陈旭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偏头看向镇定甚至可以说是经验老道的实习生卫央,心下有了几番猜测。
“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释怀,更加做不到什么虚伪的原谅。”卫央还在继续和于南周旋,“我要你给自己的机会从来不是指这个,而是给自己一个放过自己光明正大去恨的机会!你明白吗?”
于南有些恍惚,握着刀的手跟着克制不住的哽咽抽泣开始颤抖晃动,“可是……我像妈妈,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肮脏不堪的我自己惹来的……我怎么去恨?”
像妈妈?卫央想了想身后的于妈妈,又恍然记起刚才于南说的他们根本不是他的爸妈,别在面前提起之类的话,难道他被侵犯的事也和他的亲生父母有关?
“怎么会是你的错?”卫央慢慢伸手想要把刀从于南的手中拿过来,“没有人生来就是肮脏的,也没有任何一个借口可以作为伤害他人的正当理由。肮脏的从来都不是你,做错的也从来不是你,该被惩罚的是伤害你的人,该被回忆折磨的也是伤害你的人。南南,放过自己,去看看身边真心爱你关心你的人,好吗?”
于南的眼眶早已蓄满了泪水,一眨眼,便泪如雨下。他和卫央对视着,眼中满是苦痛和对解脱的乞求。
卫央已经触到刀柄,慢慢握住,让刀身从于南的手中脱离……
时间像在这一刻静止,直到刀身彻底从于南手中脱离出,直到他崩溃地扑进卫央的怀里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一切压抑、沉重的气氛才土崩瓦解。
“很痛!我哭着求他放过我,我大叫我是南南不是妈妈,可他压着我,好痛!”于南双臂环绕,紧紧抱住自己,缩在床头柜旁边,哭诉着他永远无法磨灭的感受。
哪怕时隔十多年,他仍无助得像个四岁的孩子。
卫央想要抱抱这个受伤的孩子,却不能。她不能触碰别人,他不能让任何人触碰他。
田达可接过卫央手里的水果刀,叹息着开了病房的门,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票人,有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也有气愤焦急的保安。
捶了半天门的保安刚要大吼,被田达可一个“嘘”的动作制止了。看着病房里“血泪纵横”的样子,知道精神科病人少故事多也就不多加追究。
田达可散了闲杂的病人,陈旭给受了伤的于爸于妈暂时安排了一间空闲的病房,尽量不要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和于南接触。
卫央安抚好于南,扶他上床躺下,不一会已经绷紧神经近三天两夜的他便终于毫无防备地进入了梦乡。
卫央轻声开了病房门,一脸疑问的陈旭就在门口堵住了她。
卫央心下了然,知道陈旭大概是要问她什么。
关上病房门,卫央没着急坦白,“7床病人的突然病发肯定是和他的家人有关系,所以现在最好是先不要让家属跟他有过多的接触。但是7床现在24小时都应该有人看着,所以现在治疗的第一步是24小时看护监测。”
陈旭毫不掩饰眼中对卫央的赏识和怀疑,“现在两位家属在20床和21床上躺着,和7床距离十万八千里。24小时看护监测的医嘱我也刚刚开过了。请问您还有什么指示吗,卫医生?”
“还有一个,”卫央不慌不忙,小眼神里满是狡黠,“陈老师可以看在我这个卫医生这么专业卖力的份上,轮科测试上给我一个A吗?”
陈旭哭笑不得,“你这么专业就只是为了一个A?”
卫央不置可否,“不知道陈老师知不知道我整个大学生涯的理论笔试成绩都是补考的,还都只勉勉强强过及格线,最后面试的操作水准不错才在三位面试官的几番斟酌下进了康呈。好多人都说我是靠关系有黑幕,所以我想借此证明一下我的实力。”
陈旭听完半信半疑,“那你是怎么知道7床病因的?”她到现在都只是停留在猜测阶段,刚才问于氏夫妇,他们难得口径一致眼神闪躲地否认说不知道不清楚。
卫央早在安抚于南的时候就想到了说辞,“其实我背着老师您去了于南的学校调查,问了他同学一点情况。顺着他高中、初中、小学同学的说法,才知道于南四岁多的时候才来莘城,当时的说法是四岁之前都住在乡下的爷爷奶奶家。”
“所以我就推测出他的病因一定是四岁之前的某段经历。至于侵犯……我是猜的,因为他好像不喜欢任何人碰他,幸好我猜对了。”
陈旭认真地听着,推敲着卫央说的这些的真实性,好像全都说得通。
“卫小央,你有点不简单啊!”陈旭高深莫测地感叹。
卫央心一惊,“陈老师,我真没别的什么目的心思,下次要是我还有什么想法一定先向你报备,不这么莽撞了。”
要不是今天事态紧急,她也不会想做这个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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