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朦胧的夜,外面是淅沥的雨,云狐抱膝坐在床上,听更鼓,该是二更天了,她不敢睡,一合眼便是乳母仲大娘被熊熊大火吞噬的样子,继而,是幻想中父母兄弟身首异处的场景。

百思不得其解,秦谧是皇帝,放着那些顶尖的大内侍卫不用,为何要江湖上的宗派来查此案呢?难道只因为这事发生在荆楚?还是他另有目的?

虽然没有看到是谁从莫耶手中救了自己,但她一厢情愿的肯定,是秦谧,一定是秦谧,漫漫六年光阴,她清楚的记得秦谧的味道,不是拜堂那天,而是秦谧带着她逃出京城的那次,因为看不清对方的脸,也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她唯有努力记住对方的味道,以待来日报恩,谁成想恩人变仇人。

秦谧当初救她,一准是不知她的身份,只以为是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毕竟拜天地那天她蒙着盖头,彼此都看不见,倘或在丽宫那次秦谧认出是她,恐怕她不会多活这六年。

不过,这六年是上天恩赐,这六年她不单单长大成人,还丰满了羽翼,父母兄长的仇,自己的恨,六年了。

此念一出,牙齿打颤,手紧紧的抓着锦被,牙齿咯嘣咯嘣的响。

心绪烦乱,索性披衣下床,出房门惊动了外间睡着的阿离,那丫头霍然而起:“姑娘是如厕吗?”

云狐道:“不,出去走走。”

阿离一把抓过早准备好的伞,云狐经常这样三更半夜出去走走,这丫头已经习惯,就要撑伞过来作陪,云狐头也不回道:“我想一人静静。”

这种情况,阿离业已习惯,横竖外面的雨不大,阿离将伞递过去,云狐接了,推门而出。

荆楚之地多雨,十天半月看不见太阳,云狐习以为常,她顺着游廊款款而行,廊上纱灯透出幽幽的光,庭中花木枝条横斜如水墨画,可她丝毫感觉不出美,只觉悲凉,如果没有六年前的巨变,面对这种情境,定会有诗有画,有心情欣赏。

而此时,她脚下沉重,走了一段便倚着廊柱坐在美人靠上,茫然看着那雨那花草树木,突然,她眼睛一亮,牢牢盯着那如水墨画的枝条看,醍醐灌顶般。

有轻微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以为是阿离,待对方近了,发觉气味不对,一回头,见是岳青峰,她忙站起:“师父,您还没睡。”

岳青峰叹了声:“你不也是,一定是为那密信。”

云狐神色非常轻松:“师父,或许可以破案了。”

神情惫累的岳青峰顿时精神起来:“真的?”

云狐点头:“我也是刚刚想起,那封密信上的字飘逸有度,所写者是个书法大家,可那字既不是颜真卿也不是柳公权,更不是欧阳询和怀素大师,独独像黎山老祖。”

岳青峰挑挑眉:“黎山老祖?”

云狐:“对,黎山老祖,老祖深居黎山修习功夫,半人半仙,曾根据梅花枝条疏淡意态自创书写一法,叫做梅仙体,我观那密信上的字,就是梅仙体,我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这种字,所以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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