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无边的黑暗袭来时,李汗青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是,恍惚中,他好像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刑天七斩……第一斩……”

老子没死?

哈哈……老子没死!

李汗青欣喜得想要放声大笑,却张不开嘴。

李汗青有些惶恐,连忙就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睛也睁不开了。

他又陷入了那种混混沌沌的状态。

“风……雷……动……”

恍惚中,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响着,好似缥缈幽远的呢喃,却又好似洪钟大吕般振聋发聩。

那副似曾相识的画面再次自脑海深处浮现:朦胧的夜、如黛的山,山脚下的茅庐外火光昏黄,那个白衫飘飘的枯瘦老者手握刑天,缓缓地舞动了起来。

“狂如平地起风暴……”

那老者的动作比上次慢了许多,李汗青已经隐约能看见那刀光的依轨迹了。

“起无形……”

突然,那刀光又猛地变得缭乱了起来,“止无定……力无穷……”

那刀光越来越缭乱,隐约有风暴般的力量正在缭乱的刀光中酝酿着。

“怒如九天之雷落苍穹!”

突然,那声音陡地一沉,好似晴空一道霹雳,“威无匹,势无回……”

话音未落,那缭乱的刀光便陡然爆裂开来,好似酝酿已久的风暴突然喷发。

“啊……”

李汗青只觉那无边的璀璨刀光直扑自己而来,不由得心底一寒,就是一声惊呼。

呃!

一声惊呼过后,李汗青却发现自己已经清醒了过来。

“嚯嚯……嚯嚯……”

有马嘶声。

“汗青……汗青……”

好像是罗罡的声音,就在面前响,有些虚弱,还有些紧张。

“呃……”

李汗青想要睁开眼,却发现眼睛好似被什么东西糊住了,黏糊糊的让人难受得很。

血……是血!

李汗青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昏倒前满脸都是血,想来是凝固的血液迷住了眼。

于是,李汗青就要抬手去擦,右手一动,却发现手里还攥着刑天,于是又抬起了左手,先揉了揉左眼。

一揉之下,那血黏糊糊的还未完全凝固,却已有点硬了,揉起来有些咯眼。

“汗青……”

罗罡的声音又近了许多,好像已经到了眼前,语气里也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你别乱揉,我这里有手帕……”

话音未落,李汗青便觉一块软绵绵湿漉漉的布敷上了自己的右眼,然后轻轻地擦拭了起来。

罗罡应该用雪水打湿了手帕,敷在眼睛上透心凉,却也没了那种硌眼的感觉了。

“呵呵……”

于是,李汗青收回了左手,轻声笑了,“都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随身带着手帕啊?”

或许是为了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又或许是真地已经把罗罡当成了自己的袍泽兄弟,李汗青不自觉地就开起了他的玩笑。

“呵呵……”

罗罡也笑了,有些得意,“看来汗青还没有遇到钟意的姑娘啊!要不然,你身上应该也会有一块手帕的……”

说着,罗罡却是“哎呀”一声,有些懊恼,“沾了血可就洗不干净了,回去了怎么跟九儿交待啊?”

虽然这么说着,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显摆!

李汗青自然明白罗罡懊恼是假,显摆才是真,只得苦笑,“都头,小人知道你有相好的了,叫九儿!”

“嘿嘿……”

罗罡得意一笑,旋即又很有意气地打起了包票,“你放心,九儿的姐妹多了,个顶个的漂亮,到时候哥哥让她给你也张罗一个!”

说着,罗罡将手帕一收,“好了,你睁开眼试试。”

闻言,李汗青轻轻地睁开了眼,感觉双眼依旧有些酸涩,忍不住又揉了揉,这才翻身坐了起来,抬头望向了罗罡。

罗罡就盘坐在面前,一身甲胄被染得殷红,满脸血污,神色疲惫,眼中却有笑意,见李汗青望来,便裂了裂大嘴,“好小子!你这才叫深藏不露啊!”

深藏不露……什么深藏不露啊?

李汗青听得疑惑,却也没有细想,而是连忙扭头四顾。

阴沉沉的天空下,雪花依旧在纷纷扬扬地飘着,却无法遮掩那满地的人尸马骸……

“都……”

李汗青一眼望过去,除了满地的人尸马骸竟然再无其他,不由得心底一颤,“都死了……”

第一次杀人,李汗青没有罪恶感,只觉得天经地义——他们想杀老子,老子怎么就宰不得他们?

第一次陷阵,李汗青有些紧张、却也有种难以名状的亢奋,哪怕明知有数百兄弟死在了那次冲锋中,也只是有点兔死狐悲——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在木犁城外,看到五万大军的尸骸绵延数里的场景时,李汗青也只觉得有些惨烈、悲壮,直到听到姚仲义那声悲呼时才觉得鼻头发酸。

但,这次不同!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其他人都死了,李汗青就鼻头一酸,眼睛又有些涩了。

“唉……”

罗罡一声轻叹,吃力地向前探了探身子,轻轻地拍了拍李汗青的肩膀,“看开点吧!这就是军汉的命……谁知道你我又会死在哪里呢?”

“啪哒啪哒……”

罗罡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随风飘了过来,越来越近。

“有人……”

李汗青听得一惊,连忙就要爬起来。

“没事,”

罗罡却好似如释重负,“是兄弟们回来了!”

“呃……”

李汗青一愣,连忙望向了罗罡,“还有人活着?”

“当然还有!”

罗罡咧嘴一笑,眼中多了几分神采,“能动弹的都撵蛮子骑兵去了!狗日的,撵老子们的时候撵得那么欢,没成想到最后却被老子们撵得像丧家犬!”

罗罡越说越激动,又是一巴掌拍在李汗青肩头,“汗青,你用的那是什么刀法,狗日的,漫天的刀光就跟滚滚的江水一样,一路卷过去,就没有一个蛮子能挡得住……”

“都头,”

罗罡说得眉飞色舞,李汗青却听得满头雾水,“你说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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