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回廊里,老长史和那年轻人仍在互相拉扯。

年轻人不耐烦的将他推开,扬着嘴角道:“你这老头,怎么如此不识抬举?家里的状况你还看不明白吗?”

老长史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回过头来,问道:“什么状况?”

年轻人骂了他一句蠢驴,娓娓解释道:“咱们家老爷子是武成侯,王贲老哥是通武侯,一门两侯爷,光封地就有几百里,更别提商铺田产。这王离侄儿既然从军,有两位侯爷在前铺路,他这侯爷也基本上没跑了。”

老长史哼道:“我大秦按军功授爵,侯爷岂是天上掉下来的?”

年轻人笑道:“好,就依你说。咱们不提爵位,可这几百里封地总是咱们王家的吧。”

老长史道:“这个自然。”

年轻人提示道:“老爷子当年入川,与王齐伯父一并入伍,王奇伯父既已身死,你觉得老爷子会放着虎公子不管?嘿,没王齐伯父替老爷子挡那几箭,老爷子焉能活命?咱家这么大一份家业,总得有王齐伯父一半功劳。”

老长史气道:“侯爷对待你等可有差池?对待虎公子可有不妥?”

年轻人压低嗓音,在老长史耳边低语道:“你倒不傻!就凭咱家老爷子的脾气,这份产业,少说也要分一半给虎公子安家。老货,你当咱们虎公子建府另居所为何事?不就等着哪天分家而治?虎公子原来就想分家,只是老爷子和王贲老哥正在打仗,家里的赏赐一天比一天多,晚一天分家,自然就多拿一份产业。如今老爷子既然解甲归田,朝堂之上的封赏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分家而治已是势在必行。府上庄上大小人等全都看得出来,就你弄不清形势?”

老长史虽有意辩驳,但一想到王翦平日里护犊情深的种种状况,便立刻委顿下去。

年轻人哼了一声,将老长史提了起来,犹自哼哼唧唧的道:“你眼下不识相,等以后分了家,你还能张狂起来?早晚将你踢出去。”随后就拉着他,往庄上库房走去。

二人之间的这番对话,王安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也没落下。她望着卧榻喘息的王翦,幽怨的道:“您老全听见了,倘若真要分家而治,那便早些分了。不管划出多少田产商户给他,只要朝堂之上没有异议,我们也绝无怨言。您又何苦栓着他不放,留在家里窝窝的生气?”

王翦咳了几声,叹道:“虎儿一向骄纵惯了,空有大话,实无才能,不是守城之主。若果真分了家,不出五年,多少家业都要挥霍空了。如今由你父母盯着,他多少能过上无忧无虑的太平日子。再者,你父亲兄弟都是独苗,哪天你出阁嫁人,家里的事情,还是得你叔父照料。”

王安听了这话,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甩着胳膊跺着脚,怒道:“好好好,侄子终究比儿子亲,孙女更是外人。你们王家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

说罢,拽开房门就往外走。

这时,庄子外飞奔过来一名男子,见了王安,先喊了一声“安儿小姐”,接着就问道:“主君可在房内?”

王安正自盛怒,想也不想就道:“不在!”

“那主君哪里去了?”

“死了!”

“啊?这,好端端的,怎么会?”

“气死的,刚刚殡天,床上挺着呢!”

王安虽在将门,可一向贤淑文静、彬彬有礼,从不跟人开玩笑。那男子本是庄上书吏,也是个迂腐的憨货,又深知王安为人,所以虽觉此事太过突然,却并未怀疑。他顿时就吓得惶恐大惊,一步扑进房内,跪在地上哭喊道:“主君啊,你怎么就走了啊!主君啊……”

王翦慢悠悠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骂道:“哭什么,没长眼睛?”

书吏“嗷”一嗓子叫了出来,吓了一个大跳,魂儿都没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抬头看看王翦,是个活人,这才稳下心来。又回头看看王安,竟愣愣的跪在那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王安瞧了他这般呆头呆脑的模样,忍不住破涕为笑,满面风霜也在一瞬间消解大半。但她心里埋怨老爷子那番说辞,所以即刻又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脸色,重重的哼了一声,背过身子偷偷的听。

王翦问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到底出了什么事?”

书吏连汗也顾不得擦,忙从怀中取出一册竹简,说道:“主君,渭水旧部官吏联合多县黔首,欲告主君不收田赋之罪,眼下被拦在廷尉府。老廷尉赢重亲自置书询问,请主君即刻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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