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她听到自己应声,声音是略略的颤。

那猛然反应间,已经将视线收回,垂头敛下,边应边行礼这是此前习了数次的,她本该按宫娥见上神礼,跪地行礼,然她此刻晃神得厉害,身子微动,抬手施礼。

这一礼施出,慎行脸都黑了!

成琅蓦地回神,惊觉自己方才行的神官礼!

这自是与宫娥礼不同无须跪,只略弯身,这礼,是有职在身的神官,或丹凤原先那般闲修散仙,对上神行的……

成琅一僵,心道一声不好,她哪里再敢去看那人面色,余光里只看到慎行炭黑一般的面色,他正要再呵,忽而立在门口的人身形微动,提步踏了进来。

慎行立时噤声,他垂目弯身,恭待观止踏入。

成琅亦立刻收回目光,连同那余光也垂得死死。

书房静谧,显得她喘息微急,她脑中一时诸多念头,好比立时跪下,如同寻常宫娥一般即刻请罪,抑或未免自己这般小事耽搁了他的时辰,最好退回原位,在他看不到时再自觉向慎行请罪……

然,念头起得快,落到手脚却都不听她使唤,她只影绰绰看着一片深色袍角远了近,近了又远。

再回神,他已在那案前坐下。

这书房,并不似丹凤那处那般张扬宽阔,反而像他的人,敛而威,清也寒。

他一身深袍端坐案后,目光微抬,看向门口慎行。

无须言,这一眼慎行已经躬身快步走进,他走进来,向观止行礼,而后开始回禀说事。

一时间,书房里只有这平稳恭敬的禀告声。

间或座上人会应一声,低而听不出旁的情绪。

主仆相谐。

成琅立在原处,低垂的手不自觉的颤不知是疲累所致或是其他,她面色发白,自然,她惯常面上也无多少血色,只此刻却愈发青白起来。

这人……

好一会,她才寻回些气力似的,慢而轻的挪回自己位置,心中来回只剩一句:

这人,竟……

竟半分也未看她。

从最初她看向他的那一眼,他的眼底便是……无甚情绪变化,那目光,仿佛是看着一棵树,一株草,一粒尘,或一片云。

无可谓悲喜,因无甚值得悲喜之处,便是草是云,也只是最寻常那一片。

而后她急急避了那目光,他走进,自始至终,未再多看她一眼。

她立在梅瓶旁,忽而有种只恨自己不够枯槁之感再枯瘦些,最好叫这梅瓶全然遮了她才好。

无颜。

窘迫。

便是那晚兜率宫无意被他撞见,都不曾这般的窘迫和无颜。

她低着头,一时被这情绪裹得脱身不得。

直到腰间紧了一紧。

小裹云鞭收紧了身子,提醒着她什么,她陡然清醒,却注意到慎行向她示意着什么。

他回禀完了?

一怔,她顺着他眼色,便看到案前人展了卷,慎行在提醒她,该研墨了!

她凛神,手攥紧,提着一口无法放松的气,向那边走去。

或许走得快了,也可能是慢了慎行教过她一步多远,两步多快她都不怎么想得起了,只知是越发近了他,他目光落在一卷上,余光都未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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