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节当日,天气晴好。

南若凌晨三点便被宫人叫醒,为了典礼不迟到,他昨晚留宿在了宫里。

一拽床头的摇绳,早已准备好的宫人们鱼贯而入。

因今日要祭祀,必须沐浴熏体。

其实他们从三日前就开始吃素禁酒,有妻妾的不能同房,其它娱乐活动也全部停止。

南若不由想起了前世网上流传的仪式感。

这够有仪式感了吧。

四个太监伺候他洗澡,净面、洗头、擦背、按摩,手法利落井然有序,洗完又有两个小太监给他从头到脚熏香。

南若心里默念入乡随俗,权当自己在洗浴中心叫了马杀鸡套餐。

等四个宫女进来冲他伸手解浴衣的时候,微微后仰:“我自己来。”

这就不必了,原身会自己穿衣。

领头的宫女掩唇一笑:“公子,这是詹事府送来的司祝礼服,穿戴繁复,还是让奴婢们来吧。”

南若还能说什么,只能张开双臂任由她们打扮。

一套礼服层层叠叠,包括里衣穿了有五层,好在布料轻薄,不会觉得热。

穿戴完又被拉去做头发,通好的长发被编了个复杂的发型,因他还不到戴冠的年纪,发髻上系了两条发带,一直垂到腰间。

发带尾端还挂了两个金铃铛做压重,一走,叮铃当当响,南若不得不放慢脚步。

夏侯淳收拾好过来时,就看到盛装打扮的南若从廊下走来,礼服是由深到浅堆叠出来的淡苍青,衬得人恍若芝兰,长袖迎风翩翩而来,晕黄灯影下,不似真人。

“淳哥儿?”

夏侯淳回过神来,瞪大眼睛上前绕着南若转了一圈:“原来司祝的衣裳这般好看,不,不对,是你人好看,穿起来才好看。”

“怎么还有两个铃铛?”他捞起发带,嬉笑,“詹事府莫不是把你当座下童子打扮。”

南若温柔说:“你若喜欢,给你也戴上一对。”

夏侯淳立刻松手,不了不了。

若谷戴着是点缀,他戴上,那就是扮丑了。

为了在典礼上维持仪态,两人省略了早饭,水也没敢喝。

五点整,宫中钟鼓鸣响,太子从东宫起驾,前往太庙。

浩浩荡荡的队伍跟随。

夏侯淳作为王世子,可以乘轿,南若只能步行。

正做好了竞走的准备,突然太子身边的内侍刘端过来,说太子有请。

这是又想拉他下水?

南若心里琢磨。

双脚不假思索跟上。

蹭车去!

太子拉他挡枪,他蹭一蹭车不过分吧。

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呢。

刘端引着他到太子车架前,一旁候差的小太监立刻弯腰趴下。

“公子请。”

南若一顿,随即捏住背后的铃铛,神色自然地踩着上了车。

这是小太监的职责,他没有办法阻止,也无法拒绝,不说太子的原因,按原身的思维,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环境差异,要理解。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南若说服自己。

一进车门,先被扑面而来的豪气震了震。

角角落落被金玉做成的花叶片装钉,脚下雕木贴着金龙,左右玻璃窗上挂着两层窗帘,内层是绣着春景的锦帘,外层是玛瑙珍珠串成的玉帘。

再看桌椅地毯以及桌上的摆设,无一不精。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熏香。

倒是太子穿着简便,约莫是准备到了地方再换。

“殿下。”

南若行礼。

太子打量他一眼:“这身打扮倒很适合你。”

南若垂眸做拘谨状。

太子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下巴点点一旁的椅子:“坐。”

南若依言坐下。

然后呢?

没了?

好歹也给个解释吧。

然而上司任性,说不理就不理了,仿佛叫他来就是当个摆设。

行吧。

南若心态平和,这样也好,还省了他应付。

半阖起眼默默复习祝词。

一时车里安静的只有太子翻书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放下册子,抬眼一瞥。

睡着了?

倒是心大的很。

不觉多看了两眼。

少年确实生得不错,微垂的眉眼秀丽皎洁,不过和他父亲不怎么像,约莫是像了母亲。

想到南宫云林,太子眼中掠过讥讽。

钻营小人。

以为自己有几分才智谋算,却不知别人也拿骨头吊着他而已。

他耷拉下眼帘,眼中戾色一闪而过。

叮当。

突然响起铃铛声。

南若猛地睁开眼,后知后觉自己沉思的太专注,捏在手里的铃铛不知什么时候脱了手,撞在椅子上,晃荡着叮当叮当响。

立刻伸手握住:“臣失仪,殿下恕罪。”

余光一瞥,见太子一脸恍惚失神。

心里打了个问号。

“拿过来。”太子呼吸变重,声音像是从后槽牙挤出来,阴冷渗人,又透着一丝暴躁。

南若一愣。

“给我!”

连孤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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